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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托・普拉格中校是格蘭德傑姆這裏的大隊長,負責指揮三個聯隊,戈李克所在的聯隊也在其中。他對紀律要求得一絲不苟,是個納粹工人黨的狂熱黨員。這兩個特點全都讓戈李克嗤之以鼻。不過,雖然有這些小小的瑕疵,他當之無愧是一名王牌飛行員,而且全心全意為了整個大隊人員的福祉著想。

“他有什麽事?”

阿德勒聳聳肩說:“我說不清,不過電話裏他說讓你盡快過去。”

“我知道是什麽事。”波姆勒插口道,“戈林來電話了,邀請你到卡琳莊園共度周末。”

眾人皆知,空軍飛行員如果被授予騎士十字勛章,作為老飛行員的帝國空軍元帥很願意親自進行授勛儀式。

“要是真的就好啦。”戈李克沒好氣道。事實上,有些擊落敵機數量少於他的人都已經得到了這枚他覬覦已久的勛章。這是他最大的痛處。

“沒關系的,皮特。”他們走出屋子時阿德勒說了一句,“會有那麽一天的。”

“看我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吧。”基地門口,戈李克對波姆勒說,“要不要喝一杯?”

“不了,謝謝。”波姆勒說,“我只需要洗個熱水澡,睡上八小時。我大清早不喝酒。你知道我的,哪怕是剛剛活著返航我也不喝。”

豪普特已經開始打哈欠了。戈李克怏怏道:“算了,你們這兩個路德教派的混蛋。”

他動身離開時,波姆勒叫道:“別忘了普拉格要找你。”

“回頭再說。”戈李克說,“我回頭再找他。”

“他是真的很想要那勛章啊。”豪普特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說道,“他最近這是怎麽了?”

“跟大家一樣,空勤出得太頻繁了。”波姆勒說。

戈李克不情不願地朝著部隊食堂邁著步子,他的飛行靴踩在瀝青路面上。任務明明結束了,他卻莫名地感到一陣沮喪和疲憊。真奇怪,那個英國人,那個蘭開斯特轟炸機上唯一的生還者,他怎麽也忘不了。他需要喝點兒什麽。來一杯滾燙的熱咖啡吧,再來一大杯荷蘭杜松子酒,要不然來杯施特因黑格牌的琴酒?

他走進接待室,頭一個就看到了普拉格中校。中校和另外一位軍官遠遠地坐在角落裏的便椅上,壓低了聲音交頭接耳。戈李克猶豫著要不要躲開,因為這位大隊指揮官從來不能容忍在食堂裏穿著飛行服這種事情。

普拉格擡頭看見了他。

“你來了啊,皮特,過來坐。”

戈李克走了過來。普拉格朝著一旁站著的食堂服務員打了個響指,要了咖啡。他是不允許飛行員飲用酒精飲料的。“中校,早上好。”戈李克朗聲說。然後他注意到了那另一位軍官,一位穿著山地部隊制服、一只眼睛用黑眼罩遮住、脖頸上掛著騎士十字勛章的中校。

“祝賀你啊,”普拉格說,“我聽說你又擊落了一架。”

“是的,一架蘭開斯特轟炸機。有個人棄機,我看見他跳傘了。他們現在在找這個人。”

“這位是拉德爾中校。”普拉格說。

拉德爾伸出那只健康的手,戈李克握了一下:“中校。”

普拉格顯得比以往都要格外的鄭重其事。事實上,很明顯他受到了什麽壓力。他就像身體不舒服似的,坐在椅子上設法放松。服務員走過來,送上了一壺新煮的咖啡和三個杯子。

“放著就行。放著就行!”他陡然道。

服務員走後,空氣當中彌漫著一種緊繃的安靜。突然大隊指揮官張口說道:“中校是從軍事諜報局來的,有新任務給你。”

“新任務,中校?”

普拉格站起身來:“拉德爾中校說得會比我詳細。不過顯然,這是要給你一個為帝國效力的好機會。”戈李克站了起來,普拉格躊躇了一下,伸出手,“你在這裏表現得很好,皮特。我很為你驕傲。至於其他的問題——我推薦過你三次,所以說,我也是沒辦法。”

“我明白,中校。”戈李克熱情道,“感激不盡。”

普拉格離開了,戈李克坐下。拉德爾說:“這架蘭開斯特是你擊落的第三十八架了,對吧?”

“看來您很清楚,中校先生。”戈李克說,“要一起來一杯嗎?”

“幹嗎不呢?我想,來杯幹邑吧。”

戈李克吩咐了服務員。

“三十八次擊落,沒有騎士勛章。”拉德爾說,“是不是有些不太應該啊?”

戈李克局促道:“常有這樣的事兒。”

“我理解,”拉德爾說,“一九四〇年夏天,你當時在加來附近的基地開梅塞施密特Bf-109式飛機。戈林元帥檢閱你的聯隊時你對他說,你覺得英國的‘噴火’戰鬥機[55]要更好一些。這件事情也不得不考慮在內啊。”他和氣地笑了,“像他那樣高高在上的人,不可能忘記發表出這種言論的下級軍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