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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安娜・格雷的報告呈送到提爾皮茨河沿辦公室後,霍夫爾在上面加了一個紅標簽。緊接著的那個周二,他立即轉交給了拉德爾,供他拆閱。

報告中附上了霍布斯角和海灘走廊的照片。這兩個地方都用密碼標識出了地圖上的具體位置。拉德爾把這份報告遞還給了霍夫爾。

“最高優先級處理。去解密,等他們譯出明文你再回來。”

諜報局才剛剛開始啟用新式密碼系統“宗拉爾”。以前需要幾個小時才能完成的工作,如今幾分鐘就可以解決。這種新機器有一副標準打字機鍵盤,譯電員只需要原樣將密文打進去,機器就會自動解密,並把明文密封好傳輸出來。如此一來,哪怕譯電員本人也完全不知道電文內容究竟是什麽。

二十分鐘後,霍夫爾回到了辦公室,默候著中校閱讀電文。拉德爾讀罷擡頭,笑著將報告推到書桌另一端道:“卡爾,看看。你讀一讀。真棒——真是太棒了。這娘們兒。”

他點了根煙,耐心等待霍夫爾通讀報告。上士讀完報告,擡頭說道:“有點兒可行性。”

“有點兒可行性?你就得出這麽個結論來?老天呐,這根本就是志在必得啊,絕對志在必得。”

連月以來他從沒這麽激動過,但激動並不是好事,因為他嚴重負傷的心臟根本承受不住。他黑色眼罩下的空眼窩,和手套裏的鋁制假手似乎都有了生氣,渾身都如滿張的弓一般緊繃著弦。他艱難地喘了幾口氣,又跌坐在椅子上。

霍夫爾立刻從最底下的抽屜裏取出了拿破侖幹邑,斟了半杯,遞到了中校嘴邊。拉德爾一口氣喝下了大半,然後劇烈地咳嗽了幾下,終於又恢復了正常。

拉德爾苦笑道:“哎,可不能常喝了,知道嗎,卡爾?就剩兩瓶了。這年月,酒比金子還珍貴啊。”

“長官,您別這麽激動,”霍夫爾直言道,“您身體受不了。”

拉德爾又喝了一口白蘭地說:“我懂,卡爾,我懂。但是你沒發現嗎?這事兒原本是個笑話——是件元首禮拜三發脾氣時候想起來、等禮拜五就忘掉了的事。希姆萊的建議說搞個可行性研究,他就是想要將軍閣下難堪。將軍閣下呢,交待我寫一份東西出來。寫什麽都行,只要能看出來這事兒我們確實辦了就可以。”

他起身往窗口踱去:“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卡爾。不是笑話了。這件事能做到。”

霍夫爾平靜起身,矗在桌子一端不動聲色道:“是,長官,這件事能做到。”

“難道這件事的前景沒鼓舞你一下嗎?”拉德爾打了個冷戰,“上帝啊,反正我是嚇了一跳。把海圖和火炮測繪地圖給我拿來。”

霍夫爾把地圖攤在了桌子上。拉德爾找到霍布斯角之後,拿著照片逐一對比起來,“還能提出什麽要求來?這是傘兵的絕佳降落點啊,周末的時候,淩晨一漲潮,什麽痕跡都給沖掉了。”

“但是,即便是一支很小的隊伍,也得派一架運輸機或者轟炸機送過去啊。”霍夫爾道,“這麽多的轟炸機基地,夜間還有常規巡航保護,像道尼爾或者容克那樣的飛機怎麽能飛到諾福克那麽遠的地方去呢?”

“確實是個問題,”拉德爾說,“我同意。但也不是解決不了。從空軍提供的當地目標的指示表看,海岸有幾個地方沒有低空雷達。這樣的話,六百英尺以下的飛行高度是檢測不到的。而且這些細節眼下無關緊要,回頭再研究不遲。可行性分析,卡爾,這個階段我們要做的就是可行性分析。理論上講,我們可以在這處海灘上部署一支突擊隊,你同意吧?”

霍夫爾答道:“這個提案我同意,但是怎麽撤退呢?動用U型潛艇?”

拉德爾低頭凝視著海圖,搖搖頭說:“不,不行。突擊隊的話目標太大,雖然潛艇確實裝得下,但是會合地點離陸地太遠,人多了就不好辦了。還是得想個簡單的法子,更直接一點。派魚雷快艇應該可以。那個區域的近海航線上有很多魚雷快艇在活動,完全有理由派一艘快艇趁著漲潮探進去。按照報告上講的,峽口裏並沒布雷,事情就簡單多了。”

“這樣的話我們得征詢海軍意見,”霍夫爾小心翼翼地說道,“格雷女士在報告裏說了,那裏的水文情況很復雜。”

“有好水手就不是問題了。還有什麽顧慮?”

“請原諒,長官,但是我總感覺,對於整個行動的成敗來說,時間絕對是個致命因素。而且說老實話,我完全想不出來怎麽把時間協調好。”霍夫爾指著測繪圖上的斯塔德利莊園說,“這裏是目標,距離降落點約八英裏。考慮到不熟悉地形、夜間行動,突擊隊肯定要花兩小時才能到達目的地。就算任務完成得極快,但回來的時間也要這麽久。我估計,行動起碼要持續六小時。出於安全考慮,如果說午夜時分實施傘降,那麽要到拂曉甚至天亮以後才能跟快艇會合,這樣是完全不行的。必須要給快艇天亮前至少兩小時,才能掩護撤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