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宿州七日,血流成河(第2/7頁)

人是丟大發了,可事情還是要辦。東、西兩路北伐軍得統一行動,兩位主將少不得要溝通,結果剛見面就出事了。

還是女真人,有個降卒似乎覺得李顯忠很親切,抽空匯報了個情況,說邵宏淵的手下搶了他的一把佩刀。這個事要怎樣理解呢?搶了一把佩刀,這個在國際慣例上似乎不算犯錯,戰場收繳武器,很正常的啊!有人會說,有區別,因為虹縣的金軍是主動投降的。

繳槍不殺呀!

問題是也沒殺啊,就是變繳為搶。難道必須允許這幫世仇、死敵投降之後還保留隨身武器?以上,是我對這件事的分析。我是想不明白這個金軍降卒為什麽要告狀,為什麽覺得自己受到了冤屈。

重要的是李顯忠的反應。

李顯忠大怒,他立即派人去問邵宏淵,有這事嗎?如果有,馬上把人交出來!

邵宏淵把人交出來了。

按說這樣很給面子了,軍隊都是護短的。不護短,哪個大兵願意給你賣命?或許是邵宏淵覺得自己最近很矬吧,在李顯忠面前擡不起頭來,所以很聽話地交人了事,連護短原則都扔到了一邊。

卻沒料到李顯忠把那人一刀砍掉了事。

經前面的分析可以知道,這件事連誰是誰非都不好定性,何至於殺頭?尤其是李顯忠在處理靈璧降卒時都可以用仁慈來形容,為什麽對邵宏淵的部下這樣苛刻狠辣?

很多前人的解讀是為了軍紀。

東路軍之所以遲遲打不開局面,在小小的虹縣外被拖延,絕大部分的原因就是軍紀士氣的低下。邵宏淵無法整頓,那麽李顯忠就必須代勞。

不然北伐大業注定成空。

有道理,可除此之外可以想得更深一些。邵宏淵戰前提條件,不甘屈居於他之下,非得搞到平級不可。這是挑釁,是軍隊裏最犯忌的事,要解決的話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壓服。只有彰顯出個人權威之後,才能令行禁止,號令如一。

李顯忠不屑於權謀算計,他用的是戰將之間的辦事方法,派降卒破城,以實力去羞辱,再殺人立威。就殺了你的部下,怎麽著?

邵宏淵沉默。

他沒法反抗。兩者對比,李顯忠的名望他比不了,實力更是天差地遠。實戰效果,邵宏淵的臉被打得啪啪響,論到哪一步都是個屈辱。

那就索性閉嘴吧!

邵宏淵從此不說話。李顯忠問他下一步怎麽做,他不說;問他什麽時候行動,還是不說;告訴他西路軍要按原計劃進攻宿州,邵宏淵仍然不說。

這不犯法吧,你管天管地再兇再狠,老子沉默還不行啊?況且說到底,你沒法命令我,因為咱倆的官職一樣大。

至此,李顯忠才看清楚了邵宏淵的真面目。這人不是硬漢,只是塊滾刀肉,是個兵痞子!軍隊裏誰強服誰,或者像當年嶽飛向韓世忠示好那樣,立即可以得到回應,從此英雄愛好漢。可惜的是好漢重英雄之類的事根本和邵宏淵不搭邊。

奸詐黏牙,滾刀不爛。

李顯忠只好單獨行動,他率軍從靈璧城出發,揮師向北,進攻宿州。宿州是安徽境內金軍最重要的據點,由於它地處淮北,臨近河南,更是金國軍事政治中心的邊境線,一旦突破這裏,立即可以威脅到一大片要害地段。

向西北,是河南;向東北,是山東,哪邊都夠金國喝一壺的。

西路軍迅速抵近宿州,宿州之戰展開。金軍一如既往地驕橫,這是特質。從金兀術時代就這樣了,別管面對的是誰,曾經輸成啥樣,他們總是會在開戰之前默念“我最強”,然後出城迎戰。

很少會躲在城墻後面純防守。

這正中李顯忠下懷,他巴不得戰鬥就在野外解決才好。當天兩軍在宿州城下決戰,李顯忠不出意外地擊潰了守軍,可接著就遇到了大麻煩。

宿州城寧死不降。

這裏是安徽的重鎮,河南的前沿,城裏女真人多漢人少,已經徹底的金國化了,李顯忠要冒著槍林箭雨去爬城墻,才有可能征服它。而這還只是第一步,當李顯忠的西路軍攻破城墻殺進城裏,才發現面對的是滿城的刀槍!

巷戰開始。

這真是全套的戰爭三部曲了。截至這時,只有西路軍孤軍奮戰。邵宏淵在哪裏?東路軍在哪裏?據可靠情報,他們還在虹縣休息。

李顯忠就當他們不存在,就當北伐只有自己這一路人馬好了。可是事到臨頭,他發覺邵宏淵真是有才,這人幹出的事,比一直躲在後邊看熱鬧還可恨。

一直不出現,偏偏在宿州城門被攻破,西路軍沖進城時,邵宏淵神奇般地現身了,尾隨著李顯忠的部隊毫不費力地沖了進去。

誰說沒參戰,這不是來了嗎?

這就是邵宏淵的膽子,赤裸裸地摘桃子,又怎樣?士兵奪降卒的佩刀你敢砍頭,老子當面奪你的戰功,你試試把老子也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