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完顏亮很忙(第2/5頁)

他的詩性是靈動的,他的思維是飛躍性的,他的表現是豪邁的。單以天賦論,哪怕在宋朝,也是一等一的詩才。

他曾有言:“大柄若在手,清風滿天下。”他曾經作過一首《念奴嬌·雪》:

天丁震怒,掀翻銀海,散亂珠箔。六出奇花飛滾滾,平填了、山中丘壑。皓虎癲狂,素麟猖獗,掣斷真珠索。玉龍酣戰,鱗甲滿天飄落。

誰念萬裏關山,征夫僵立,縞帶沾旗角。色映戈矛,光搖劍戟,殺氣橫戎幕。貔虎豪雄,偏裨真勇,非與談兵略。須拼一醉,看取碧空寥落。

他曾說:“生有三志。一國家大事盡出吾手;二帥師伐國,執其君長問罪於前;三得天下絕色而妻之。”

以上盡是男兒之賞心樂事。

完顏亮的氣魄在另一件事上體現得更加強大,那就是宗教。自古以來,宗教無官方之肯定不興,而官方在危急或虛弱關頭也總是求助於宗教。

兩者看似相互依存,可矛盾也會時刻發生。

歷史證明,只有強有力的君主才敢於俯視宗教,使國民從心靈到肉體都服務於國家。比如後周世宗柴榮、宋朝開國之主趙匡胤,他們都是在宗教神祇面前高昂著頭顱的人。

而像宋真宗趙恒、梁武帝蕭衍之流,就等而下之了。

完顏亮,這個在歷史裏毀多譽少的色鬼屠夫皇帝,卻偏偏在這方面非常像一位雄主。在公元1155年左右,磁州有位大德高僧法寶要外出遠遊,這是當地文化界、佛學界的一件大事,毫不誇張地說,這位大德高僧的遠去,會使當地宗教界的濃郁神聖氣息淡化很多。

很多人去挽留,包括金國的幾位頂級大臣。這些人跪在廟裏虔誠地向法寶磕頭,請他老人家無論如何別走,長駐錫於此,弘法利生……

法寶還沒決定什麽,完顏亮就火了,他召集三品以上的官員上早朝,把當事人都抓到場,問那些大臣還有法寶:“卿等到寺廟,和尚高居正座,卿等側坐於傍,又跪拜乞留,殊無大臣風範!如欲跪拜,上有君王下有公卿,豈有向和尚屈膝之理!”

這些官兒每人各打二十大板,法寶和尚是主角,允許他當庭陳述,可惜他軟了,“戰懼不知所為”。完顏亮一笑:“拉下去,給他加十倍。”

兩百大板過後,法寶和尚的老屁股爛了,估計短時期內他哪兒也去不了……以上這些都是個人品味。公平地說,當皇帝有這些很好,沒這些也正常。那麽看完顏亮的本職工作幹得怎麽樣。

上位之後,完顏亮最重大的決定是遷都。

金國自崛起後迅速發展,才過了十年已經是超級大國,可是連續三任皇帝,都城居然還是在上京會寧(今黑龍江阿城)。當帝國的版圖已經延伸至淮水北岸的時候,它的政治中心還在遙遠的東北老家,說實話,這實在是太落後了。

別的不說,一個命令傳達至國土邊緣,得用多少時間?

說遷都,在中國的古代是件讓人發瘋的事情。贊同的人各種招數用盡,把利大於弊說得頭頭是道,可惜得不到認同。而反對的人更是絕望,他們只是想過和從前一樣的生活,這有什麽錯嗎?為什麽連最起碼的要求都不能滿足?

兩方面的人都痛不欲生,其難度就像你定做了整套的最新款櫥櫃,可你的祖母大人就是要留著她年輕時用實木制成的老碗架櫃,不給騰地方。

你有啥辦法?

所以金國三代皇帝以後,都城還是那個鄉下的小鎮子。完顏亮無論如何也不能容忍這個。借著聲勢空前的殺戮行動,他宣布遷都,目標是前遼國燕雲十六州的首府燕京(今北京)。他笑嘻嘻地看著整個帝國的臣民們,問:“誰有意見嗎?”

一片贊同。

於是原本就有著興盛根基的燕京迎來了一個春天,它是原東亞大地上被戰火焚毀後再次復興得最早的一個大都會。

金國傾全國之力擴建燕京,三年之後遷都。完顏亮做得非常徹底,遷都之後,燕京改為大興府,號中京,會寧府為北京、開封府為南京、遼陽府為東京、大同府為西京。同時,把金太祖完顏阿骨打在內的金國“始祖以下十帝陵”全都遷到了燕京大房山營,臨走前還把舊都城裏的宮殿、大族豪宅全都拆平了,變成耕地。

這樣,誰想回老家就得一切從頭開始。

老貴族欲哭無淚,只能搬家。老貴族們還沒適應新都市的新生活,完顏亮又有了新的想法。燕京還是太偏僻,無論是傳統意義上,還是經濟文化發展上,它都不是最好的選擇。

最好的那個選擇人人都知道,是那個夢幻一般、富庶繁榮、通八方之水路、集南北之萬阜於一體的開封!

當時的開封已經殘破了,可它仍然是無可爭議的天下第一名城,曾經市民百萬、經營百年才建成的人間奇跡。它是當時每一個人的向往之地,更何況神思萬裏、野心勃勃的完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