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5章 千百年金陵風月,數不盡君臣過往(二)(第3/4頁)

就如現今,楊志業與楊溥密謀鏟除徐知誥,卻只能被徐知誥所反制。

當日林仁肇若是沒有從湖南全師而還,日夜兼程趕回金陵,楊溥與楊志業就果真能扳倒徐知誥?城防軍將士、宮廷禁衛甲兵,果真就會對徐知誥反戈一擊?

在周宗看來,這根本就是癡人說夢!

至於徐知誥用林仁肇的部曲換防城池、宮廷,也不過是察覺到了些許人有異心,而借機整頓罷了。

古往今來,功業敗亡者,有多少人是早就認清自己大勢已去、必然會敗,有多少是事到臨頭才猛然驚覺,怎麽是我成了孤家寡人,並且到死都不願相信自己敗了的?

周宗不願去深究事情的真相如何,那沒有意義。

事情的真相,只有勝者才有資格來定義。而現在,徐知誥是勝者。

……

刁彥能正在屋中,與心腹密議舍徐知誥而效忠楊溥的事,“徐知誥把持國政,擅權而利己,實為包藏禍心,意欲取陛下而代之,此等不忠不義之輩,我等焉能事之?又且江淮、湖南之敗,皆因他謀劃不當、用人不利,這才使得你我痛失家人親友,眼下北朝大軍圍城,徐賊滅亡在即,我等焉能陪葬?日前陛下已遣密使與北朝商議,願意去帝號而請北朝退兵,此番若是你我能鏟除此賊,日後就是佐命功臣,何等榮華富貴不能得?”

就在刁彥能與心腹的商議正值要緊關頭的時候,有親兵來報,說是林仁肇到了,有事請他過去。

“林將軍可有言說,是何事要與我商議?”刁彥能問。

“林將軍好似說是打算將宮廷禁衛之事,悉數交由將軍住持,眼下城頭交戰正緊,他要去與北朝兵馬力戰,無暇再分心宮禁。”親兵道。

刁彥能心頭暗喜,讓心腹在屋中等候,自己出了屋子,來到林仁肇的辦公庭院。

軍中將領進主將大帳時得繳佩刀,眼下刁彥能進林仁肇的庭院,也要交出兵刃。橫刀離手的時候,刁彥能本能的皺了皺眉,心跳沒來由的加快,有一絲不祥的預感。但想起親兵的話,還是說服自己冷靜下來,進了院中。

孰料剛一進林仁肇的屋門,左右就撲過來數名甲士,向刁彥能發難。饒是刁彥能勇武,猝不及防之下,又沒帶兵刃,哪裏敵得過林仁肇的親兵,很快就受傷被制服。

“林將軍,這是為何?”刁彥能被林仁肇的親兵死死摁在地上,猶自掙紮不停。

林仁肇坐在案桌後,從始至終都沒有動,但眼神冷的厲害,“刁彥能,本將信任你,才命你部來戍衛宮禁,孰料你竟然與陛下密謀對丞相不利之事,如此忘恩負義,你知死嗎?”

刁彥能聞言震驚不已,他昨日才跟楊溥龍舟密談,今日林仁肇就接到風聲,並且來找他算賬了?

見到刁彥能這副神情,林仁肇哪裏不知他心中所想,冷笑道:“這兩萬將士是本將從湖南帶回金陵來的,是本將的部曲!你懂嗎?本將的將士,豈容你來從中作梗?”

刁彥能心頭頓時一片苦澀,“將軍來時,不是說……”

“說讓你執掌宮禁?本將不如此說,你怎會心甘情願來見本將?”林仁肇說到這裏,再無跟他多言的興致,擺擺手,讓親兵將刁彥能帶走。

往下等待刁彥能的命運,自是不用多言。

……

楊溥雙目瞪大,眸子裏盡是驚恐之色,一雙腿抑制不住的發顫,促使他不停往後退卻,只想離眼前的人遠些。

在他面前,徐知誥負手冷漠的面對他,但眼神卻沒有落在他身上,就像他在徐知誥眼中一文不值,完全不用看在眼裏一般。

林仁肇面無表情將橫刀歸入刀鞘,看也沒看捂著脖子,倒在血泊中,雙腿不停彈動的宦官程冼杉一眼。

徐知誥終於緩緩開口,“洪國公楊志業,身份尊貴,卻與下人爭利,為了霸占西市的商鋪,竟然縱容家丁將不肯出讓商鋪的商賈打死,本相已將楊志業移交刑部治罪。”

“禁衛軍將領刁彥能,為陛下宿衛宮廷,卻與宮女暗中私通,淫亂後宮,大逆不道、其罪不赦,現已斬首。”

“內侍省宦官程冼杉,依仗陛下寵信,常年欺壓宦官、宮女,動輒處以私刑,致使數名宮女被活活打死,其罪不赦,奉陛下之令,現已將其誅殺。”

楊溥聽完這些話,腳下一個不慎,即已跌倒在地,也不知是受到了驚嚇,還是內心悲苦,淚流滿面,不停搖頭。

徐知誥的目光終於肯落在楊溥身上,卻跟看一塊石頭無異,“陛下想要謀劃密事,卻不知陛下靠甚麽?靠名?靠分?還是靠大義?陛下可能沒弄清楚,眼下,名、分、大義,都掌握在本相手裏。我說誰是忠臣,誰就是忠臣,我說誰觸犯律法,誰就觸犯律法,我要讓人做戶部侍郎,他就不能做戶部郎中,我要讓人征戰沙場,他就不能做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