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 明君可輔臣非才,不覓房杜覓啟誦(一)(第2/3頁)

無論李嗣源是要安定天下,還是積蓄國力,加強中央集權都勢在必行。

“食君之祿為君分憂,兒臣既明此理,自當也會讓官吏們都明白此理。”李從璟表示已經了解李嗣源話中之意。

李嗣源頷首而笑,甚為欣慰。馮道見君臣相宜、父子相得,不失時機見縫插針,腆著大肚腩拍馬屁道:“上有明君主政,下有賢王躬行,如此景象只有盛世才能得見啊!”

馮道說完先笑起來,以示慶賀。隨即他便看到李嗣源、李從璟直勾勾向他看來,臉上哪有半分神色變化,更別提笑意,頓時怔了怔,頗為尷尬,一時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李嗣源見馮道神如木頭,倒是不好讓他難堪,賞臉笑了兩聲。李從璟與馮道素有交情,自然也笑了起來。一時之間,君臣三人,遂相視大笑。

李嗣源讓馮道退下,李從璟留了下來。

“過來坐。”李嗣源招呼李從璟,沒有外臣時,父子倆便隨意許多。

李從璟在李嗣源案側坐下來,隨手抄起案上茶碗,給李嗣源和自己倒了一杯水,自己一飲而盡,好歹解了渴,擦了一把嘴,道:“老爹,這滑州的路可不好走啊,你給我準備了什麽樣的尚方寶劍?”

“區區滑州,還需要老爹給你尚方寶劍?”李嗣源表示很不屑,“別當老子不知道,讓你便宜行事,你這臭小子可什麽都幹得出來,老子沒約束你小心點,就是對得起你小子了!”

李從璟很冤枉,“老爹你這話太不負責任了,說什麽我也是你親生的,你這一點都不擔心我,讓我很傷心啊!”

李嗣源一巴掌要拍在李從璟腦門上,被李從璟機敏避過。收回手攏入衣袖,李嗣源老神在在道:“要說擔心,你去了滑州,老爹也是替滑州那些官員擔心才是。”

李從璟:“……”

兩父子沒個正行,全然沒有皇家威儀。在外人、下屬面前,兩人固然需要時時保持風度,最好是深沉寡言、高深莫測,但兩人都起於微末,本就一身江湖氣,根上並沒有那麽多皇家做派,要是私底下仍舊謹守所謂禮法,那只能說明父子倆感情確實寡淡。

插科打諢一番,李嗣源收拾神色,正經道:“自為父登基以來,天下雖然大體稍安,但仍不時有亂事,而要廓清宇內,圓你我父子造福蒼生之志,更是任重道遠。大唐兵將驕悍,所以亂兵犯上、賊將作亂之事頻發;吏治不清,故而官吏貪贓枉法,民不聊生;人才不濟,高位者按部就班,故而江山治理倍顯艱難;財賦不充,甲兵難修,故而能蕩天下之精兵強軍難養;文道不昌,是以道德淪喪,天下秩序不存。從璟,此乃國之大患,若使社稷長久如此,則不免山河崩碎,我等要重蹈莊宗覆轍,為父每每思之,憂心如醉,以至夜不能寐。然而家國之事,紛繁復雜,要治國理民,重整山河,實是千頭萬緒,良計難覓。從璟,你可知為父之憂?”

這些都是大唐目前的困境和要解決的問題,李從璟自然都心中有數。莊宗李存勖入主中原之後,本應整頓社稷,重塑山河,精兵簡政,繼而大定天下。然而李存勖並沒有做些事,因是此等任務便落到李嗣源父子身上。

李存勖在位時,大唐雖然滅蜀,使得國勢達到鼎盛,看似滌蕩神州可期,實則不然。若非如此,李存勖的江山又豈會那般容易滅亡?自古劍有雙刃,驕兵悍將的問題不解決,軍隊既能除敵,也能害己;節度使、防禦使、刺史權柄過重的問題不解決,中央不能得到集權,一旦地方作亂,中央沒有能力迅速平定,便會貽害無窮;而吏治不清,百姓不能安居樂業,朝廷賦稅銳減,國庫不足,何事可成?

李存勖不僅沒有解決這些問題,反而倒行逆施,以至亂象加劇,他的滅亡難道不是必然?天下又怎能期待他去安定?而李嗣源父子不說圓志向,要保證不走上莊宗老路,首先就得解決這些問題。

而問題解決到什麽程度,就決定了往後父子倆能走多遠。

“老爹這些憂慮,這些時日以來,我也無時無刻不在深思。今日既然老爹問起,心中便已有底,我也說道一二,看能不能互有裨益。”李從璟正色道。

李嗣源頗有期待,“你且說來。”

李從璟好整以暇,娓娓道來:“其一,驕兵悍將,此乃本朝最大禍患之一。驕兵悍將不除,則以下犯上,兵將作亂之事不能絕,莊宗前車之鑒,不能不深為警惕。驕兵悍將之事,何以嚴重至斯?一者,將領權大;二者,士卒流氓成性;三者,約束力不足;四者,上位者威壓不夠;五者,賞罰不明,恩威不行。”

“其二,地方權大,尤其是節度使總攬一地軍政大權,已成國中之國。正因如此,一旦節度使稍微積攢實力,便能興風作浪,便敢以下犯上!權者,蝕骨之物也,良性之淪喪、野心之滋長皆出自於此。地方權重,則中央疲弱。禍患之最,未嘗有出其左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