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南撤又待追兵來,及戰日落慘遭敗

倒水溝地勢特殊,一面為懸崖,一面為緩坡,且有河水流經此地,故而是安營紮寨的好去處,馬懷遠領薊州千騎北上突襲契丹後,在這裏休整了一日。

不久前,契丹遊騎突然向薊州邊境軍堡發難,給這些軍堡帶來毀滅性災難,倒水溝是其中之一。當日戰死的倒水溝軍士,周漏風和黑牛等人,屍體已在上次被馬懷遠等人收斂、埋葬,墳堆就在殘存的軍堡旁。

因為當日馬懷遠見到周漏風等人時,他們已經屍體焦糊,不辯面目,由是之故,軍堡旁的墳墓沒有單個立牌,只在墳前立了一個總牌位,上書“倒水溝十五英烈”七個大字。

馬懷遠、馬小刀陪同周小全,在墓群前肅立。

山高雲淡,軍堡在山頂,俯瞰周山、大地,此山之北,視線所及,百裏之地,丘陵低伏,草原朦朧。

沉默許久,馬小刀對肅立在墓前不言不語,只是目光狠戾的周小全道:“死者已矣。今我等捕殺近千蠻子遊騎,將其盡數驅逐出境,周隊正和將士們的仇也算報了,他們在天之靈,也會得到寬慰。小全,你不必想太多。”

倒水溝不是眾人北上收復的第一座軍堡,甚至不是前幾個。因之前馬懷遠趕到及時,將盤踞在倒水溝下的契丹蠻子盡數誅殺,順勢得以將倒水溝的十幾號軍士就地掩埋。然而其他地方的軍堡則就不同,在當時的情況下,馬懷遠是無法將其一一收復的。

這回領薊州千騎北上,馬懷遠在收復其他軍堡時,看到的是裸露在外,甚至是被契丹遊騎虐殺以泄憤的邊軍屍體,橫七豎八的屍身,斷肢殘骸遍地都是,堡子上懸掛的人頭,樹幹上吊著的人皮,那一雙雙瞪大的仇恨的雙眼,和鮮血一起染紅了一片沒有生機的荒野。

在和眾人將這些同袍的屍體收斂,將他們殘缺到甚至無法拼湊的屍體整理,一一埋進土裏的時候,無論是馬懷遠、馬小刀,還是周小全,眼中不僅包含淚水,也飽含怒火。在見過那樣的場面之後,如今再回到水溝,周小全胸中的戾氣不僅沒有消減,反而愈發重了些。

少年握著拳頭,仰起頭,不讓眼淚溢出眼眶,他咬牙道:“我們一家五口,此生與蠻子之仇,不死不休。邊境一日有蠻子,此仇便一日不算完。”

馬小刀拍拍周小全的肩膀,嘆息一聲,不知該說什麽。

馬懷遠負手站立在一旁,良久不語。作為薊州防禦使,如今戰死在他面前的,是他薊州的邊軍,是他的部曲,面對契丹蠻子,他軍令未出,而將士已戰沒,他心中亦如針刺。

“你若想復仇,首先要讓自己有復仇的實力。”馬懷遠看了周小全一眼,轉身離開,下令全軍撤退。

周小全轉過身,沉著臉,心中的仇恨與不甘,讓他忘了敬畏,他大聲朝馬懷遠喊道:“為何要撤退?為何不上前迎戰!契丹蠻子就在眼前,區區三千人,難道我們還怕了他們不成?!”

“這是軍令。”馬懷遠沒有給周小全多解釋的意思,這幾個字出口之後,人已經到了馬背上。

周小全怒氣盈胸,悲痛亦盈胸,他指著身後的倒水溝軍士墓群,吼道:“邊軍將士,苦守貧寒之地,吃最簡單的糧,睡最堅硬的床,走最危險的路,逾年不見旁人,整日所為就是巡邊!巡邊,巡邊,每時每刻都有可能死於非命。十個邊軍九個死,多的是屍骨都找不到!他們有牢騷,有不滿,罵過娘,咒過天,但他們從未有人選擇過放棄,當逃兵!”

“現在,他們死了,戰死了!你們卻連給他們復仇的勇氣都沒有!”

周小全額頭青筋暴突,臉紅耳赤。

馬懷遠眼神一冷,“讓他閉嘴!”

馬小刀出現在周小全背後,一掌落在對方後頸,周小全哼都沒哼一聲,就倒了下去。

扶著周小全,馬小刀道:“他只是觸景傷情了。”

馬懷遠點點頭,率領薊州軍千騎,在契丹軍到達之前南撤數十裏。

馬懷遠的南撤,固然讓周小全不能理解,但同時,他們的行動也讓來追擊他們的三千契丹精騎不能理解。馬懷遠退的太果斷,還未碰面就南撤的無形無蹤,這不符合常理。且不說北上以來馬懷遠所率千騎態度積極,戰果輝煌,便是馬懷遠重新收入囊中的薊州北境,也有著重大的意義。如今馬懷遠斷然南撤,將到手的戰果拱手相讓,那麽他之前的戰鬥就可以說變得毫無意義,至少是失去了實際戰果。這樣的行為,讓薊州北境重新落入契丹之手,簡直匪夷所思。

率領三千騎南下,意圖與馬懷遠交戰,在打擊馬懷遠所率千騎的同時,也將李從璟後續作戰意圖挖掘出來的耶律格孟,此時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馬懷遠南撤了,那麽耶律格孟是追還是不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