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光武為何稱中興(第3/6頁)

劉秀在登基初期對外戚們的打壓,一度收到了良好的效果,在劉秀乃至其身後幾代帝王時期,外戚們都相當的低調,幾乎夾著尾巴做人。典型代表就是漢朝名將馬援的女兒,後來成了漢明帝的皇後,漢明帝樹“雲台二十八將”的時候,本想把馬援也樹進去,可因馬援是自己的“老丈人”,為了避免旁人說他重用外戚,也只好作罷。由此可見,在東漢開國早期,外戚是一個非常尷尬的群體。

沒有了外戚的掣肘,劉秀是非常自在的,東漢早期大批草根官員得以晉身仕途,地方治安大好,與外戚們為了自保奉公守法有很大的關系。至於外戚主動勾結官員的事情,在當時更是官場的高壓線,一旦犯上這條,天王老子也救不了。

而在光武中興的國家建制中,有另一條被忽略的重要因素:以儒治國。

劉秀建國,表面上看,和西漢一樣采取了“休養生息”的政策,但這兩種休養生息政策建立的土壤是大不一樣的。劉秀時期的休養生息,是建立在儒家思想統治全國的基礎上的,這一點,既是國家大政方針的考慮,也是劉秀的個人愛好。

劉秀時期之所以采取以儒治國的政策,因為此時東漢帝國的國家特征,和西漢時期大不相同。西漢建國早期,還處於秦始皇焚書坑儒後遺症的發作期,國家人才凋零,特別是儒家集團遭到了殘酷地打壓,而法家因為秦末的暴政,也成為了當時漢帝國的公敵,在這種情況下,秦末因為思想平和而未太遭到秦帝國打壓的道家黃老學派,也就因此成為國家思想的主流。東漢的情況卻不相同,當時的中國,經過漢武帝時期罷黜百家,獨尊儒術,諸子百家的思想大都凋零,而儒生集團的發展卻極其迅速,到了西漢末年戰亂的時候,已經形成了大大小小上百個學派,實現了“規模經營”,當時的國家知識界,主流都是儒生,因此繼續確立儒家思想的正統地位,就成了當時整個知識分子界的呼聲。而且東漢建國的政局,和西漢也大不相同,西漢在建國後,通過對韓信、彭越、英布等人的清洗,已經基本掃除了對中央威脅最大的功臣勢力,而且大清洗的同時,為了穩定人心,也自然要在行政上推行“無為而治”。但是東漢的局面卻不同,劉秀不像劉邦一樣搞大清洗,他對功臣,主要就是給予崇高的政治地位和經濟權利,來削減他們的政治權利,這樣做雖然厚道,但是作為一個志在建立大一統王朝的帝王,對功臣勛貴不忌憚是不可能的,所以利用儒家“尊君”的思想,進一步神話皇權,確立皇權至高無上的地位,也就成了劉秀的必然選擇。

而且劉秀本人,也是一個對儒學非常熱衷的人,他本身就出身於地主之家,從小受儒生的教育長大,即使是後來做了皇帝,對儒學的熱愛也是有增無減。他經常在每天工作結束之後,和儒生們一起探討儒家的治國之道,有時候到了深夜還不休息,太子劉莊因此擔心他的身體,勸說他要早休息,他卻回答說“我喜歡,所以不疲倦”,著名的成語“樂此不疲”就是這麽來的。不但熱愛儒學,劉秀更熱衷於做一個文化大師,當時的儒家學派林立,各種學派爭論不斷,劉秀經常在皇宮裏舉行“論壇”,親自聽取各家學派的辯論,然後仲裁其中的勝敗,確立主體的儒家思想。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雖然劉秀以馬上開國,但是他從來沒有做過軍事上的探討活動,其中東漢名將馮異曾勸說他抽空給軍隊“做報告”,講述自己征戰的經過,劉秀的回答是“天下不言兵革久也,講之何益”。

劉秀的儒家治國思想,對於整個東漢的朝局,都產生了重要的影響。首先一點在官員的任用上,劉秀首先重視的,是有儒家背景的文臣,包括在尚書台建立之後,真正行使國家行政權力的,都是頗有盛名的儒生們,而不再是功臣貴族;在地方的行政權力上,地方官也大多通過孝廉制度,選拔在地方上頗有聲望的儒家學者擔任,而儒家的倫理綱常,更被劉秀作為考核官員的重要方式,憑著儒家官員的搶班奪權,原先在劉秀打天下時候立下戰功的功臣們,也變得非常識趣。比如在建武十三年的時候,作為功臣的李通首先交出了自己“司徒”的官職,劉秀隨即給了李通厚賜,並下詔表彰其功勛,這個政治信號一放,各路功臣們紛紛響應,大將軍鄧禹也交出了自己的兵權,隨後朝廷取消了將軍職位,將原來作為獨立指揮的兵權,劃歸到“三公”治下。如此一來,東漢的政權,也就真正消除了對皇權的最大威脅。

以儒治國的另一個舉措,就是全國的大裁軍。東漢開國戰爭時期,劉秀的軍隊數量,最多時曾到達100多萬人,到了開國之後,裁軍也就提上了日程。當時的東漢,除了在邊境上保持一定數量的常備軍之外,大部分的軍隊都重新解甲歸田。特別是在河南、山東等內陸地區,劉秀曾經出台政策,凡是轉兵為農的軍隊,國家賜予優厚的土地和賞賜,並發放農具恢復生產。劉秀在位時期,整個漢帝國的軍隊,縮減到了大約30萬左右,但東漢帝國軍隊的戰鬥力並沒有因此降低,在後來對匈奴以及羌族的戰爭裏,東漢軍隊一直保持著高水準的戰鬥素質,劉秀的精兵簡政政策,一直貫穿到整個漢帝國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