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鄒忌,讓齊國崛起的“奸臣”

戰國時代的第一個強國,是魏文侯改革後的魏國,但隨著魏國的一蹶不振,相繼取代魏國崛起的,是東方的齊國和西方的秦國。

這兩個國家的崛起,同樣也是拜變法所賜,兩國的封建化改革,也都是通過自上而下的方式完成的。秦國的改革,就是著名的商鞅變法,這是整個戰國時代政策上最徹底,效果最顯著的變法,秦國也從此走上了精兵尚武的擴張之路。而就在商鞅變法圖強的同時,東方的齊國也開始了相同的過程。與秦國擁有商鞅這樣一個精幹的改革家一樣,齊國也擁有一位相似卻相反的人才——鄒忌。

說鄒忌和商鞅相似,因為他們身份相似,都是卓越的改革家,成果也相似,都造就了其所在國的強大。但說他們相反,一個是性格相反,商鞅為人堅毅果決,性格囂張跋扈,做事說一不二,相比之下,鄒忌卻是一個很“委婉”的人,比如對國君的進諫,商鞅喜歡直來直去,鄒忌卻喜歡虛與委蛇的“諷諫”。如果說商鞅“至剛”的話,那麽鄒忌就是“至柔”,兩人的結局也截然相反,立下大功業的商鞅,在秦孝公過世後,難逃被清算的厄運,同樣是改革家的鄒忌,卻封侯拜相,終生富貴。時至今日,“至剛”的商鞅,已經是當之無愧的“著名改革家”;“至柔”的鄒忌,名望比商鞅大大不如,身後非議頗多,有說是賢相的,也有說是奸臣、佞臣、弄臣的。比起耳熟能詳的商鞅,毀譽參半的鄒忌又是個怎樣的人物呢?

鄒忌,史記上又稱鄒忌子,是齊國桓公(戰國時代的齊桓公)時期的大臣,齊威王在位的時候擔任相國。在齊國的封建化改革中,他是主要的設計者和執行者。

說到鄒忌對齊國的貢獻,不妨先說說田氏代齊後齊國的政治軍事局面。戰國早期的齊國,雖然成功完成了權力過渡,但在國家地位上,卻被魏國欺負得很慘。在魏文侯和魏武侯兩代,齊國多次和魏國發生戰爭,但幾乎每戰必敗,甚至被打出了“恐魏症”。齊國的軍隊,到了齊威王早期,幾乎到了遇到魏軍就崩潰的地步。“齊之技擊不可遇魏之武卒”的說法,也正是這時期流傳開來的,雖然是形容魏國軍事力量的強大,卻也說明齊國這時期被打慘了。

田氏齊國立國初期,在戰國歷史上的記錄相對比較少,出場次數比較多的,往往都是戰爭的失敗,尤其是對魏國戰爭的失敗。齊國在齊景公時代一度振作,奪取的晉國的大部分國土,在這時期幾乎被魏國全數打包收回。魏國還曾多次聯合韓趙兩國,攻入到齊國的腹地,甚至兵臨齊長城。而齊國的真正振作,卻要從公元前356年齊威王田因齊即位開始。

齊威王登基初期,和當年的楚莊王一樣,是一個很不靠譜的人,他不靠譜的時間也很長,竟然長達9年。這9年裏,他日日沉迷於享樂,對外戰爭也屢戰屢敗,一開始還只是敗北於魏國這樣的大國,到後來,連魯國這樣不入流的小國都能欺負他。最嚴重的時候,齊國落到了“諸侯並伐,國人不治”的局面,也就是是個諸侯都要來打你兩下,是個老百姓,就對你不抱任何信心。這樣的局面下,身為大臣的鄒忌脫穎而出了。和許多大臣一樣,他也對齊威王進行了進諫,但比起大家的直來直去,鄒忌的方法卻很委婉,他假裝要給齊威王彈琴演奏,引起齊威王的興趣,然後借題發揮,大談樂理,齊威王哪裏懂這個,一邊聽一邊勸鄒忌快演奏,這時候鄒忌正色說:“大王見我不演奏只說道理,就覺得不耐煩了,但是大王拿著齊國這張大琴,多年來也沒有彈奏一下,大家也很不耐煩了。”只這一番話,9年來胡吃海喝的齊威王幡然振作了起來。從此之後他像換了一個人一樣,一心銳意進取,變法圖強,田氏齊國的強大,其實就是從這時候開始的。

鄒忌與齊威王的這番對話,奠定了他一生裏一個重要的性格:諷諫。他所有的政治主張,都是采取這種委婉的方式表達的,通過看似毫不相關的事物旁征博引,用繞圈子的方式講出大道理,在不得罪國君的情況下把事情辦了。如果說主持秦國變法的商鞅是一個強硬派,那麽主持齊國變法的鄒忌,就是一個溫和派。

所以比起商鞅強硬的變法政策來,鄒忌的各類政策,表面看起來,也似乎非常溫和:第一條就是廣開言路,虛心納諫。他通過對自己相貌問題的闡述,向齊威王講明了作為國君,兼聽則明偏信則暗的道理,說服齊威王廣開言路,號召老百姓主動向國君提意見,並且提前說明言論自由,提意見的人無罪。第二就是賞罰分明,任用賢能。通過各種渠道,面向各諸侯國招攬人才,同時對吏治進行整肅,實行“嚴刑重賞”的政策,重賞有政績的官員,嚴懲有劣跡的官員,以賞罰分明,提升整個國家的行政效率。而另一項影響深遠的政策,就是完善稷下學宮的建設。稷下學宮是齊國著名的文化聖地,最早創建於齊桓公時期,到了齊威王時代,它進行了重新的擴建和改革,成為齊國招攬各國人才的主要承載,鄒忌為稷下學宮設立了三條原則,即“不任職而論國事”,“不治而議論”,“無官守,無言責”。鼓勵來此的學者們自由發言,自由討論。表面看,這似乎都是三條很平常的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