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節(第3/27頁)

當然,逢到這種時候;她必是擡頭離枕,側耳靜聽著的,這時聽得父親先開了窗戶,應一聲:“來了!”然後啟門拔閂,往庭中走去。

大門開了,有人進來了,照平時的情形,來客總是氣急敗壞地先陳述得病的那人的病狀。而此刻不同,她只聽得那人在說話,卻聽不清楚在說什麽?這又何用低聲密語呢?緹縈心中,好生疑惑。

“不甩,”她突然聽得父親提高了聲音回答,“有話都跟我說好了。”

“不!”那人的語氣也很堅決,“我奉命而來,非見著令媛,當面說清楚不可!”

聽得這一句話,緹縈的一顆心陡然像懸在半空裏,手腳冰冷——怎的?半夜裏有人來找我!出了什麽事?莫非阿文派來的人?怎又派這等一個魯莽不曉事的笨漢?完了,完了!又惹一場風波。

在昏督驚慌中,她聽父親在喊:“緹縈,緹縈!”

“爹!”她抖抖索索地說:“我睡了。我不見生客。”

話剛完,窗外立即接口,卻非父親的聲音,“請快起來吧!”那人微頓著足,語氣急促而不耐煩,“你還有許多大事要辦!”

這一說越發嚇壞了緹縈,正不知如何回答時,聽見父親也說:“緹縈,你就穿整齊了來會客吧!”

有了這句話,才算壯了她的膽。摸索著起身穿衣,忽然想到一句話,大聲說了出來:“爹!請你叫阿媼來陪我。”

這倒是提醒了淳於意,口裏答應著,匆匆走到屋後。恰好衛媼也發覺情況有異,正要出來探望,兩人碰了面,淳於意把經過情形略略一說,衛媼心裏有數,又驚又喜,截斷了他的話頭,低聲說道:“這人必是侯府裏來的。”

淳於意大為驚異:“他只說姓虞,要看緹縈有要緊話說。你何以能斷定他是侯府裏的人?”

“此刻沒有工夫細說。人在哪裏?”

“在院子裏等著。”

“怎不請他屋裏坐?”說著,衛媼邁動雙腳,極快地走了出去。

在屋裏的緹縈,聽見衛媼的腳步聲,方才開門出來子只見來客已被請入廳中,與主人分東西相向而坐。衛媼肅然跪在下方。緹縈先叫一聲:“爹!”然後挨著他父親坐下,俯身自介:“我是緹縈,請教尊姓?”

虞蒼頭一面還禮,一面答道:“我姓虞。”

“喔,廖公,有話就請當著家父的面說吧!”

“這可不能從命。”虞蒼頭看著淳於意說道:“倉公恕罪,請回避。”

“這,這……”淳於意有些生氣了。

“主人!”衛媼深深一拜,“請聽從貴客的意思,一定不錯。”

看樣子不知是衛媼在搗什麽鬼?淳於意心想:好吧!倒要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回避就回避!於是悄然起身,走進自己屋裏去了。

虞蒼頭卻還有些躊躇,聽衛媼對倉公的稱呼,無疑地是與自己一樣的身分。但看緹縈對她的態度又像是個可以拿主意的人物,那麽到底要不要讓她也回避呢?

就這遲疑的片刻,衛媼已猜到他的心思,便即說道:“虞公想是侯府裏來的,若有我家主人的消息,就請見告。”

聽她這一說,自然是可以參與機密的,虞蒼頭不復顧慮了,“正是有倉公的消息。”他看一看門口又說:“請恕我放肆。兩位請過來密談。”

說著,他膝行數步,衛媼和緹縈也是這樣。三個人湊在廳堂中間,團團圍坐,相距咫尺。搖曳著的燭火,半明不滅,映著來客凝重的臉色,越發令人興起神秘可怕之感,緹縈覺得背脊發冷,牙床抖顫,不自覺地挪一挪身子,緊緊地依靠著衛媼。

“倉公的案子大概是下來了。”虞蒼頭用極低的聲音說:“廷尉衙門,來了一位差官,帶了六個人。明天一早,怕的就要傳倉公到案,不是那差官就地審理,便是逮赴長安

一句話未完,把緹縈嚇得心膽俱裂,陡然一慟,可把虞蒼頭急壞了!。

“別哭!”他放下臉來呵斥,“哭得讓左右鄰居知道了,那就全完了!”

看這聲色俱厲的樣子,衛媼知道大有關系,趕緊一把拖過緹縈,順勢掩住了她的嘴。一眼瞥見淳於意在門口張望,又還要搖手示意。一陣忙亂,總算面面懼到,能夠靜下來讓虞蒼頭再說下去。

“不論是就地審理,還是這赴長安,皆於倉公不利。如今只有一個字:走!”虞蒼頭停了一下,輕輕問道:“懂了吧?”

緹縈六神無主,但有淒惶,聽不明白他說的什麽。於是衛媼代為回答:“多謝虞公指點。懂了。”

“不必謝我!”虞蒼頭搖著手,神情嚴肅地說:“千萬記住了,你們不認識我,我也沒有到這裏來過——今夜到這裏來的人,只因家裏有人得了急病,要請倉公去急救。明白我的話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