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節(第3/6頁)

緹縈心想,有點對路了。打鐵趁熱,得要逼上一逼。於是裝得渴望到臨淄去的樣子,不耐地催問:“到底怎麽樣嘛?爹!”

“你讓我好好想一想。明天再說。”

這個答復不能令人滿意,可也不是沒有希望,緹縈只覺得有些怏怏然,但怕言多必失,不敢再說什麽。到了晚上,她把這件事悄悄說了給衛媼聽。衛媼在心裏叫不叠的苦。她沒有想到淳於意一向對陽虛侯恭謹,言無不聽,這一次偏偏例外——會自己失算了。事情怕真的要壞!

看到她的神色,緹縈開始不安,怯怯地問道:“阿媼,你怎不說話?”

衛媼不敢把心裏的話說出來。怕嚇壞了緹縈,但實在也有些不甘心,一時氣憤,無法按捺,恨恨地說道:“你爹這個牛性子,最好別管他,替他操心也是白操心。”

一聽這話,緹縈急得臉都紅了,“阿媼,阿媼!”她惶惶然地問著,“可是何處壞了事?”

“你別急,你別急!”衛媼趕緊安慰她,“我想想有點氣,沒有什麽!陽虛侯要你去,自然是有關你爹爹的話要告訴你。你且去了回來再說。”

“我——”緹縈又問:“我去了說些什麽?”

“當然是陽虛侯有話告訴你,你只細心聽清了就是。不用說什麽!”衛媼再一次寬她的心:“陽虛侯那樣子一肩擔承,包你爹爹無事。好好睡去吧,明天早些起來,預備好了,好等他們派人來接。”

聽了衛媼的話,緹縈早早歸寢。第二天曙色初現,就讓衛媼喚醒,梳洗剛罷,聽得淳於意開了東廂的門,趕了過去問安伺候,一同進過早食,再回自己屋裏,換好衣服,靜靜坐著等候。

不久,琴子的一名貼身侍女,坐了一輛帷車來接,緹縈稟明父親。單身隨著那侍女去了。帷車從侯府後門進去,一下車就見著了琴子。

貴人嬌慵,琴子剛起身不久,晨妝未罷,但容光煥發,顯得心情愉快,這使得緹縈也大為輕松。因為琴子的脾氣不好,遇到不高興的時候,常是遷怒到侍女身上,非打即罵。這樣的場合,緹縈既不忍坐視,又不便勸解,每每十分難堪。

琴子已知道她是奉召而來,一面叫人去看陽虛侯此時可曾得閑?一面指著滿窗的麗日說道:

“難得今天這麽好的天氣,回頭等爹爹跟你說完了話,我們到後苑玩去。”

“說是杏花盛開,我要折幾枝回去供養。翁主,可使得麽?”

“有何不可?你喜歡杏花,我叫人到你家去種個十株八株的。”

“不敢當,不敢當!千萬不要費事——”

“我倒不費事,只怕害你費事,種花的人去了,你要花費賞錢,你放心好了,我會替你安排。”

緹縈正是為了這原因,現在讓琴子一說破,倒不便堅辭了,笑道:“翁主待我真好!”

“我這個人就是這樣,我覺得好的,不好也是好,我覺得不好的,再好也是不好。”

如此任性,緹縈是大不以為然的,但是,她不便有何批評,所以只微笑著,表示不置可否。

琴子卻在極亮的銅鏡中看到了她的神態,正敷著粉,不便轉過臉來,對著鏡中的影子問道:“你必定不贊成我的說法,是不是?”

“不是不贊成。”緹縈答道:“我不能比翁主的身分。家窮陋巷,和睦鄰裏最要緊,所以對著不順眼的人,也不能不敷衍。”

她的話說得很宛轉,琴子完全同意,笑了笑說:“你那鄰裏中,對你看得順眼的人,一定很多?”

“嗯。還好。”

“是哪些人呢?”

“這很多。說了前主也不知道。”

“說說何妨!”

“譬如左鄰的龐公,右鄰的徐老夫婦,對門的吳媼,待我都極好。”

“我不是說那些老翁、老媼。”琴子說,“總還有些別人。”

別的一些什麽人?連緹縈自己都不明白了。把琴子的話再玩味了一遍,恍然大悟,隨即微覺臉上發燒,訕訕地答道:“再沒有別人。”

“你一定騙我。”琴子看了看周圍的侍兒,點一點頭,含蓄地說:“回頭我再問你!”

就這時候,遣去辦事的侍兒,興匆匆地回來報告,說陽虛侯正在鬥雞。這個消息,立刻引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上十名侍兒,鴉飛雀噪般慫恿著琴子去看鬥雞。

“別吵!”琴子笑著呵斥,“我問問客人。”

鬥雞是自宮廷至裏巷,無不喜愛的遊戲,但緹縈卻以家教嚴謹,從未涉足於鬥雞場中,此刻有個見識的機會,自然不會拒絕,所以不等琴子開口,先就欣然表示:“翁主別問我,我一定奉陪。”

“好!”琴子回身向侍兒們吩咐:“跟執事的人去說,準備地方。”

“是!”那侍兒極響亮地答應一聲,急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