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聯省共和亦是路(第2/3頁)

但令人感到意外的是,由段祺瑞控制的北京政府在洶湧的民意面前,竟然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態度,對張敬堯和唐天喜在湖南的混戰毫無作為!

北京政府的行為讓湘籍士紳、學子乃至普通民眾對北京政府極為失望,湖南人民不甘於被蹂躪的命運,選擇了“武力驅除張唐”的道路,自行組織武裝進攻張敬堯和唐天喜,本土一些湘軍也加入了進來。在張敬堯唐天喜部所到之處,廣大農民以鋤頭扁擔為武器,截斷交通,奪取輜重,湘軍所至,民眾主動供應補給者絡繹不絕,“輸卒糾聚自如,給養望屋而得”,使張唐匪軍遭到了沉重的打擊,不得不龜縮在幾座主要的城市裏。

在驅逐張敬堯唐天喜的武裝鬥爭進行得如火如荼之際,湖南人民自發提出來的“湘人治湘”,也提上了日程。新任湖南省長譚延凱發表全國通電,公開提出“湘人治湘”的理念:“各省自治,為吾民共同之心理,……湘人此次用兵,純本湘人救湘,湘人治湘一致決心……凱及全體人民,……爰本湘民公意,決定參合國會討論之地方制度,采用民選省長及參事制,分別制定暫行條例,公布實行。”

譚延凱稍後又多次全國通電,宣布“湖南自治”,並提倡全國“聯省自治”;並邀請湖南各界名流及各社會團體代表以及新聞記者,舉行聯席會議,共商“湖南自治”的大計。

譚延凱之所以這麽做,也是迫不得已,湘軍假使能夠驅除張敬堯和唐天喜,也並無保全湖南全省的實力,張敬堯屬於段祺瑞皖系的老人,而唐天喜已經表明了效忠皖系,驅除張唐無疑已經得罪了皖系,因此譚延凱不得不以“聯省自治”的辦法來抵禦,並打算用全體湘民的公意,將皖系的武力阻止在省門之外;再者,楊朔銘的贛軍已經平定兩廣雲南,成為國內新興的一支強大的可以和皖系叫板的軍閥勢力,譚延凱想借“聯省自治”之名,吸引楊朔銘加入,借楊朔銘的軍力抵抗段祺瑞。譚延凱認為,楊朔銘如欲北上和段祺瑞爭鋒,必然取道湖南,以楊朔銘平定兩廣期間的所作所為看,和段祺瑞相比,楊朔銘顯然要開通得多,因而能夠阻止皖系勢力侵入湖南的,也唯有訴諸湖南全體民意的“湖南自治”了。

面對譚延凱祭出的“湖南自治”法寶,段祺瑞很快便意識到了危險,他一方面下令北京政府“申斥”張敬堯和唐天喜,承認譚延凱的省長地位,一方面將計就計地接過了譚延凱“湘人治湘”的口號,下令派湖南乾城人的傅良佐(段祺瑞的內弟)率軍入湘,出任湖南督軍。

而一直對家鄉湖南極為關注的楊度,當然知道段祺瑞的用意是什麽。

對於目前擔任兩廣巡閱使並且擁有海軍支持的楊朔銘,段祺瑞一直極為擔心,楊朔銘雖然已經同意了二人聯手的建議,但段祺瑞並不放心,對楊朔銘的贛軍平定兩廣後並沒有進軍雲南的原因,段祺瑞也猜到了是贛軍連續作戰需要休整的緣故。而此時湖南的戰亂勢必影響到楊朔銘的後方,正好可以用來牽制楊朔銘的軍力,使其無暇分心。

而在張敬堯和唐天喜打得兩敗俱傷之後,傅良佐便可入湘一舉平定,這樣湖南便可成為皖系的勢力範圍,同時也成了皖系南下的跳板和阻擋楊朔銘北上的屏障。

“其實楊瀚之有力量結束湖南的戰亂,但他卻在兩廣按兵不動,”梁啟超說道,“莫不是真的對老譚的那個‘聯省自治’的提議感興趣?”

“‘聯省自治’又怎麽了?所謂‘聯省自治’,不外乎兩個層面的涵義,即各省自行制定省憲法,依照省憲法自行組織省政府治理本省;再就是在各省自治的基礎上,由各省選派代表,制定聯省憲法,以實現國家的統一。”楊度答道,“其實這是一種很現實的選擇,再怎麽說也好過這樣的軍閥混戰。他楊瀚之如果選擇聯省自治,眼下正當其時。”

聽了楊度的回答,梁啟超竟然不自覺的點了點頭。

對後世的很多中國人來說,他們光知道“中央集權”,對於“聯省自治”這個詞一直相當陌生,而他們不知道的是,這個國家制度因為與革命領袖的“北伐統一”路線存在尖銳沖突,一度被簡單粗暴地冠以“地方軍閥粉飾其割據陰謀的遮羞布”的標簽,打入了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翻身。

而事實上,中國人有這種“聯邦制”的國家理想,由來已久,非止一日。在辛亥革命成功,南京臨時政府成立後,曾明確表示:“美利堅合眾國之制,當為吾國他日之模範。”在袁世凱以大總統身份統一南北後,進步黨人掌控輿論,高舉中央集權的旗幟;革命黨人憂懼袁世凱實施獨裁統治,遂在“臨時約法”中沒有對中央政府與各級省政府之間的關系作任何具體的規定,“二次革命”期間,更是明確的倡議國家應改行聯邦制。在袁世凱解散國會後,進步黨人也轉而開始鼓吹擴大各省自治權。在民國建立後,聯邦制的國家理想已經在中國的知識分子當中頗有影響力,如章士釗即屢言“吾國之各省盡可邦而聯之,而無礙於國家之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