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風起於青萍之末(第2/3頁)

“這三十裏的運河我尚且無法立刻開通,何況通往大河的百裏之遙呢?期間還要經過衛國地域,不可為也。”

“那就只能用第二條了,在大河上的溫縣、棘津造船,只要有一支不亞於齊人陳氏舟師的船隊,我便能讓齊人在河上不能行片板!”

趙無恤讓人將已經涼了的食物撤下,邀柳下跖上前,看著繁忙的碼頭對他說道:“造船,不單是要花錢,還要銅鐵木材,以及粘膠油漆……”

他前幾日收到那六百斤青銅時,才指令計僑下令計吏們仔細檢查五庫物資的數量:金庫中的黃金屈指可數、銅幣以齊刀為主,不過數萬枚,青銅有兩千余斤、最多的是劣質的生鐵,桃丘的鐵工坊從一月到現在,平均每日出產六十斤,足足有五千斤!正在不斷鑄造成農具。其余皮筋庫,獸角庫,羽毛庫,以及油脂、粘膠、丹青、朱砂、生漆庫。

這些物資都存在數量不足的情況,想再支撐花費巨大的造船業,恐怕還做不到……要不然再去忽悠溫大夫趙羅出血?恐怕不容易。

好鋼要用到刀刃上,條件限制了趙無恤暫時不能在舟師上有太大投入,大船動輒一年半載才能造出一艘,等趙氏的舟師成軍,估計是兩三年以後了。

他見盜跖有些氣餒,便勉勵道:“此次非戰之罪,子石不要放在心上。而且造船這個主意不錯,從吳國來的造船工匠就要到了,可以協助你弄一些水上利器出來,我觀摩過你的船隊,正好有幾個新的想法,可以用在新船上……”

趙無恤作為一個來自後世的人,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什麽風帆呀,青銅撞角呀,樓船呀,羅馬人的烏鴉艦橋呀,船用大型弩箭呀……隨便弄幾樣出來,還不得讓齊人那些單調的劃槳船欲戰不勝,欲逃不能。

柳下跖在心裏嘆了口氣,雖然這次輸的憋屈,但他只能認了。

就在這時,一陣大風從湖面上吹來,掀起了亭閣的帷幕,甚至將屏風刮倒在地,案幾上的高腳酒樽劈啪啪啪落了一地,侍候在旁的豎人和隸妾頓時一陣手忙腳亂。

趙無恤心有所動,伸出手感受著風向,無形的力量從他修長的指尖拂過,鉆入寬大的袍袖中,鼓起了深衣,使得整個人仿佛脹大了一倍。

“是東北風……”

……

這是來自齊國少海上的風,沿著海濱往西南吹,大部分在泰沂山系被擋住,但一部分卻沿著濟水濮水一直勁吹,甚至能將順流而下的船舶吹得逆走……

趙無恤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河濟之間四月多吹東北風,你說齊國人在濟水、淄水的舟師會不會效仿陳氏舟師,也逆流而上來攻西魯?”

以他對齊侯杵臼的了解,這是個喜歡勝則淩人的國君,在大河上小勝一場後,報復心膨脹下難說會想在濮濟也復制相同的戰術。

半年時間,齊國依然沒從雪原的大敗裏休整過來,征召勞役作戰是不現實的,但若是以舟師來報復趙無恤,卻是極有可能,但是,有可行性麽?

盜跖斬釘截鐵地說道:“濮水不會,這條河河道狹窄,最寬處不過半裏,站在岸上就可以射到行船,不適合大量戰船通行,齊人做不到這點,但濟水……”

濟水普遍寬一裏有余,最寬處甚至有兩三裏!若是順風逆流,戰船是可以進入的。

他點了點頭:“有備無患,濟水上不可不防。”

無恤問道:“若是齊國舟師到來,你有幾分勝算?”

柳下跖卻不答,只是定定地看著趙無恤:“若是齊國舟師到來,司寇會將船只都交予我來指揮麽?”

沉默。

趙無恤眉頭微皺,在群盜投降後,他已經分化了先前的大野澤勢力,島嶼、洞主們的殘余勢力基本被一掃而空,大多數遷徙到岸上不同地點耕作,青壯年收入軍中。唯一還保留著先前組織的,只剩下盜跖手下那千余精銳悍匪了。

但他們最擅長的船只,多半已經收歸公家,作漁船和巡湖用,離開了熟悉的地域,沒了賴以生存的吃飯家夥,群盜戰鬥力銳減,在大河上戰敗其實也源於此。

現在趙無恤面臨著一個抉擇,若是齊人真的逆濟水而上,想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反將趙無恤一軍的話,他能不能無保留地信任柳下跖,能不能讓他盡力發揮?

若是輸了,濟水和大野澤可能會被齊國扼住,到時候反制裁的舉措卻成自殺之舉了!

子貢等人的話余音未盡:“盜跖狼子野心,不可信任!”

趙鞅的話語也在耳邊回蕩:“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人生就是一場豪賭。

無恤自命已經折服了柳下跖,以司寇權力為他脫罪,保留親信,連利益也願意分攤幾分。若這樣盜跖還叛的話,只能說他趙無恤白瞎了眼,看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