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風起於青萍之末

雖然去年西魯各地受戰事影響種植不多,但今年在勸農使樊須帶著一批老農巡視各地推廣漚肥等知識的情況下,麥子長勢喜人。到了四月下旬,靡草紛紛枯死,冬麥成熟的時節到了!

按照慣例,各地農民會獻上地裏出產的新麥請領主品嘗,稱之為“嘗麥”,晉景公就死於嘗麥時節。

鄆城碼頭邊的亭子裏,趙無恤面前放了一碗有燜豬肉澆頭的水引餅,還有麥飯、面餅等食物,那位遠到歸來的客人案幾上,也有一模一樣的一份。

見那人投箸不食,他便放下了竹筷道:“聽說子石在大河上敗於陳氏舟師時,我還以為你吃不到今年的新麥了,哀痛不已。孰料卻能再見,船只被摧毀不要緊,人平安就好。不過究竟是怎麽敗的,還得跟我細細說下,好讓筆吏備錄在案,引以為戒。”

對面那人正是在大河上掀起好大風浪的柳下跖,他沒了先前的意氣風發,苦笑著搖了搖頭道:“敗軍之將,沒有被司寇套上枷鎖發落已經感激不盡了,自當知無不言,至於為何會被齊人擊敗,原因只有一個,打不過。”

“打不過?”一向眼高於頂的柳下跖竟然會說出這種話來,真是讓人意想不到。

“然,齊人戰船眾多,有大翼一艘,中翼兩艘,小翼五艘,其余舟舸數十,水手近千。但吾等卻只有中翼一艘,小翼兩艘,其余除了輕舟外,就是俘獲的舫船了,更何況這些船只雖然還能航行,其形制卻不適於戰鬥。數量不如齊船,速度不如齊船,能投射箭矢的人數也不如齊船,這就好比兩個持木棒穿布衣的人和駕車皮甲,舉戈的十個人作戰一樣,焉有不敗之理。”

打輸了這場水戰,盜跖是又憋屈又委屈的,晉國本來就沒有水戰的傳統,溫大夫那幾條花架子船用來打劫商賈還行,一旦和齊國舟師相遇,簡直是被摧枯拉朽的存在。硬件條件就這樣,即便他擅長指揮,水手們盡力挽救,也無濟於事,接戰不到兩刻就撐不住了。

最後還是用了壁虎斷尾之計,以損失了一條小翼,丟下七八艘輕舟、商船為代價,才讓大多數手下逃脫生天。

“敗了就敗了,齊人舟師冠絕諸侯,唯有楚、吳能與之比擬,本就不指望能徹底切斷大河航運,光是劫掠到的那一船青銅,已經將損失彌補回來了。”

趙無恤也無奈,看來還是低估齊國舟師的戰鬥力了,畢竟齊人濱海而居,齊侯有事沒事還喜歡去海上遊玩,聽說東萊一帶的鹽場甚至有一支海上舟師,臨河地區也有水上武裝,這次光是陳氏舟師就能打敗盜跖……所以他們這次在大河上動武,頗有些捅了馬蜂窩的感覺。

盜跖卻道:“接戰雖然敗了,但劫掠卻還在繼續。”

“噢?齊人不是已經控制住棘津以東的河道了麽?”

“大河寬廣,最寬處將近二十裏,就算一百條船展開也無法完全阻斷,何況處處有河流岔道、蘆葦蕩和小泊,所以稍小的船只可以在暗處潛藏,伺機而動依然能起到騷擾的效果。”

看來盜跖只算是小敗,受的損失比預想的要小多了,無恤頷首道:“這樣也好,齊人不可能每一艘商船都派人護送,也是要花費不少精力的。”

只是陳氏開始護航後,阻礙大河航道的效果要大大削減了。看來想要在河上、海上與齊國舟師抗衡,一支強大的水師是少不了的,而趙無恤手頭最擅長水戰的將領,也就是眼前的柳下跖了……

柳下跖看出了趙無恤的心事,他說道:“司寇若是想要擊敗齊人在大河上的舟師,只有兩個辦法。”

“且說來聽聽?”

“其一,是將濟水、濮水與大河打通,然後下臣在大野澤裏的船舶便可以直通大河,雖然多為小船,但下臣仍有信心與齊人好好角逐一番!”

……

運河?

趙無恤沉吟了,運河這東西並不算新鮮,楚莊王時讓令尹孫叔敖開通運河,溝通江漢;楚靈王時,又自章華台開瀆北通揚水以利漕運,此外陳國和蔡國間甚至有一條溝通兩國的溝渠。

在他的勢力擴展到整個西魯後,鄆城成了行政和經濟的中心。此邑地處濮水和大野澤間,東西兩處水面相距不過三十裏,鄆城正好夾在中央,故有東西兩碼頭,其中又以東碼頭最繁榮,陶丘運來的鹽、糧在這裏卸貨。

所以有人曾向他建議,不如開挖一條三十裏長的溝渠運河,穿鄆城外圍而過,讓船只可以在濮水、濟水兩個水系間自由航行。

光是這條三十裏的運河,趙無恤都無法征召勞役立刻開通,這種大型工程費時費力,在貨殖戰爭如火如荼,財力物力暫且困難的情況下還是不要作死了。他現在只能讓計僑、樊須等人考察好地勢,做出一個規劃,待以後再來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