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時也運也(第3/3頁)

平陰附近的齊人為避疫病,一撥又一撥地向其他地區逃亡,他們中為數不少的人已經感染上了傷寒,這更加劇了齊國的疫情,已經如滔滔洪水之勢。

更有甚者,一些齊人還往南走,試圖逃到防疫極其嚴格的西魯來,他們聽說這裏能得到妥善的治療和安置。然而秦邑、郿邑兩處已經得到了趙無恤的命令,決不允許人口流動出現,所以死守關防,不放任何人進入。這要換了以往,已邑的民眾增多,可是一個大大的政績。

於是齊人們無可奈何,只能繞過這兩處,往東西兩側移動,往西的去了衛國,往東的去了因為寒冬沼澤結冰,可以順利抵達的須句城。這時代一方面是小邦寡民,雞犬相聞而終生不見;另一方面也存在民眾的跨國流動,所以到了戰國時,魏惠王還為“寡人之民不加多,鄰國之民不見少”而郁悶不已。

除了趙無恤主持的西魯各邑,其余邦國哪有這種意識和組織度?齊國流民們輕易便進入了衛國和須句,據說陸續出現了病症,引發了恐慌,但為時晚矣,齊國,還有這兩處的傷寒想要好轉,得等到春分之後了。

“以上是關於疫病的,此外還有軍政上的。”趙鞅沉吟了片刻後,才陰著臉繼續說道:“是個壞消息,鮮虞乘著齊晉交戰,受了齊人蠱惑,舉國叛晉了!”

“什麽!”此言一出,廳堂內的眾人紛紛面露驚訝。

……

趙鞅所說的鮮虞,也就是後世的中山國,雖稱姬姓後裔,但不知是真是假,或是當年姬周尚在戎狄之間時分出去的支系,和驪戎、狐戎的情況類似。

但進入春秋後,鮮虞無論是文化上還是語言上,都屬於白狄(衣色尚白,不是皮膚白色)東進到河北中部的一支,這是確鑿無疑的。

鄢陵之戰時,範文子就曾敘述過晉國先君面對的四大強敵:“秦、狄、齊、楚皆強,不盡力,子孫將弱。今三強服矣,敵楚而已。”

白狄一度是讓晉國頭疼的敵人,雙方戰和姻親不絕,但這些組織度不高的遷徙部族最終四分五裂。其中剩下最強大的一部分,就是東進到了太行山兩側,還有河北中部的鮮虞國,他們還建立了鼓、肥兩個與國,與中原諸侯抗衡。

不幸的是,他們碰上的不是百年前羸弱的邢、衛,而是正值弭兵之會後,開始向外圍擴張的晉國。中行穆子滅鮮虞的同盟鼓、肥,將他們變成了中行氏的大邑,最後連鮮虞也不得不對晉屈從,以“鮮虞子”的蠻夷戎狄之君名號陪添晉國盟邦末席。

但如今,在晉國將弱之際,這些對晉國驅使早已不滿的狄人果然又叛了。

趙鞅恨恨地說道:“本來齊軍在西魯大敗歸國,中行、範、邯鄲等若是有些見識,就該渡過黃河猛攻夷儀,陳氏必然無法支撐,奪回此地如囊中取物。但鮮虞卻在彼輩擅長作戰的冬日發兵萬余,襲擊鼓、肥兩邑,中行氏顧此失彼,夷儀是徹底奪不回來了。”

“而邯鄲氏的領域也受到騷擾,範氏見這兩家都歸領地防守,自己也索性回朝歌了,我趙氏正面迎擊齊軍,為彼輩造就了絕佳的機遇,便被如此錯過,真是可恨!歸國之後,我定然要上書君上,訴訟彼輩縱敵,失地之罪,將舊賬新帳一起清算!”

趙無恤在印在腦袋裏的地圖上俯瞰,鮮虞,這個已經被晉國人視若隸臣的狄人邦國人口不過二三十萬,占據的多為後世常山的山巒崎嶇,難以耕種之地。可哪怕到了後來的中山國,這些白狄仍然是戰鬥力極強的,敢與七雄並列王號,如今他們輕輕一個舉動,可謂恰到好處,就將齊晉爭霸中,已經朝晉國這邊傾斜的時局又壓了回去。

如此一來,若是讓齊人緩過來,奪回夷儀,讓晉國在這次戰爭裏重新奪霸的可能性就比較小了。

此外,巧的是,趙無恤這一世的生母,恰恰是趙鞅當年隨中行穆子伐鮮虞時擄獲的狄婢,但趙鞅對此事很少提起,所以趙無恤對於她的事所知不多。

就在此時,趙鞅又發話了:“今日召喚二三子前來商議,便是要爾等說說,如今中行、範、邯鄲皆不出兵,等到疫病絕跡後,我趙氏是繼續留在西魯與齊、衛作戰,亦或是退兵歸國?”

趙無恤收回了思緒,那些事情於他來說雖然是個心結,但並不重要,日後回歸晉國後問問季嬴,有的是機會知曉。

如今見趙鞅發話,他便當仁不讓地占了出來,說出了自己預謀已久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