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大雪滿弓刀(中)(第2/2頁)

“經過此番堅壁清野,我治下的各邑相當於受到了兵災重創,損失不少,連冬麥都有不少遭破壞的。所幸秋糧豐收,明歲只要不耽誤春耕,民眾依然能飽食。”望著空無人煙,連院墻都被齊人多處破壞的裏閭,無恤感嘆道。

眾人頷首,只有田賁拍著在齊國營地裏吃得圓鼓鼓的肚皮,沒心沒肺地說道:“不然,司寇得到的那近千頭牛馬,還有吾等身上纏著帶走的絲帛,也足夠補償三邑的損失了。”

齊人輜重裏較輕的絲帛,趙無恤選擇直接帶走,還當場按照各卒立功程度分發了部分,故一行人都喜滋滋的。

“敖現在應該已經趕著牛馬回到甄城,受全城民眾歡迎罷,吾等在外流血流汗,先得凱旋的卻是此小子。”虞喜手把手教過邢敖騎馬,將他視為己弟,此時也打趣地如是說。

此行收獲還是很大的,只可惜糧草太多太重,無法全部運走,所以無恤只來得及讓眾人將炒過的粟米就著燒熟的牛馬肉飽餐一頓,養足力氣後離開。其余統統就地焚毀,省得再被齊人利用,此刻從這裏回頭,在寂寥漆黑的夜空裏,甚至還能隱約看到數十裏外那團經久不熄的火焰。

無恤笑道:“今日天寒地凍的,想必齊國援軍抵達後在那附近還能烤烤火,不像吾等,只能擠在此處圍著這個小火堆,家徒四壁。”

眾軍吏一陣大笑,趙無恤這與將士同甘共苦,廝殺場後相待如己的風格在這個時代頗為另類,卻也贏得了眾人的崇敬,他索性給眾人講起了一段往事。

“當年鄢陵之戰時,楚軍倉皇撤退,於是晉軍戰勝後進入楚國營地,連續吃了三天楚人攜帶的谷米。吾等今日的做法與之相似,是極其打擊齊人士氣的!”

說起來,那場戰爭裏,因為年輕趙武也才剛剛恢復領地,趙氏家族並沒有什麽亮眼的表現。或者說,趙氏從來就不以軍事聞名,趙成子文質彬彬,城濮之戰裏就打了個醬油;趙宣子雖然是權臣但打仗卻不是行家;其後邲之戰裏趙氏諸人更是分居主戰主和搗亂派三個陣營,只有趙莊子表現中規中矩;到了趙武,他的作風不像名而像謚號“文子”,平陰之戰攻打齊國也沒什麽入得了眼的戰功,還在城邑下“不克”,碰了一鼻子灰。

可如今晉國殘留的六卿裏,除了範氏外,其他諸卿都有過在軍事上十分搶眼的人物,中行林父和中行吳,魏舒,韓厥,知首……

不過這次對齊作戰,光憑郵無正五百裏迂回,無恤八百輕騎突襲,就足夠讓趙兵打出威名來了。看上去沒什麽實際利益,但趙氏在新絳國人心裏的地位會上升一大截。

六卿爭強,不光是相互聯盟對抗,爭取領地人口的擴張,對國人人心的得失,也是極為重要的。

就在此時,闞止來到火堆邊,朝趙無恤耳語幾句。

“公子陽生要見我?”

原來,是被俘虜的齊國公子陽生吵鬧著要與趙無恤說話,其余並不重要的俘虜,無恤讓邢敖直接帶回甄城去了,只有這條網到的大魚親自攜帶。他也不能保證自己一路順暢,萬一遇到危險,也可以作為人質讓齊人投鼠忌器。

“也罷,余且去聽聽他會說些什麽。”

……

關押齊國公子的屋子是裏中的一個普通民居,不大但幹凈,可對一個被俘虜的公子來說,卻顯得非常空寂。

陽生默默地坐在蒲席上,瞪向面前案幾上的酒盞,唇邊米酒無味而酸楚,那些粗糙的飯食和烤得金黃的牛馬肉他更是一點沒動。

他只顧得上想自己的出路。

就在陽生再度艱難咽下口水時,營帳的門簾被掀開了,趙無恤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全副武裝的穆夏,他方才就負責守在外面。

“不知公子有何事?”無恤披著一件溫暖而厚重的熊皮裘,從這身打扮上,陽生能想見外面的寒冷。

對於一位高貴的公子來說,被俘和拘押是屈辱的,陽生面露不忿:“余無才,不幸見擒於小司寇,不知小司寇要如何處置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