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該怪誰?(第2/2頁)

公西赤遲疑道:“司寇,雖說與諸位大夫同聲通氣是因為三桓的不作為,但周禮雲,卿大夫間不得私下盟會,只能行相見禮。這所謂的廩丘之會,恐怕不妥當吧……”

對這點趙無恤絕不相讓:“無盟會不足以使敵畏懼,無歃血則不見信義,不足以托付兵事,吾等也是被逼無奈。”

公西赤訥訥地說道:“但這不是一般的盟會,而是撇開國君和執政商議與齊人動武,是私下串通結黨,夫子也說過,君子不黨的。”

趙無恤臉色沉了下來:“為學切勿斷章取義,是君子群而不黨!吾等做的事情,就好比泉水幹了,擱淺的魚得吐沫互相潤濕,事急從權也,並非結黨營私,更不想割裂魯國!”

這番訓斥將公西赤鎮住了,一旁對所謂尊卑禮法一向不以為然的闞止站出來開導他。

“子華迂腐,早在晉靈公元年,晉君尚幼,趙宣子就代表晉君與齊、宋、衛、鄭、曹、許君盟於扈,此為大夫主盟之始。當今之世,這種事情已經屢見不鮮,既然大夫盟諸侯都可以,大夫盟大夫又何必奇怪。何況君待臣以禮,臣事君以忠,為君者、主政者自有保護屬下大夫的職責。如今魯國的主政者拋棄了西鄙,讓各邑自生自滅,難不成吾等要礙於禮節,連相互自保也不許,只能引頸待戮不成?”

這話讓公西赤無言以對,是啊,事情到了這個地步,究竟該怪誰呢?

在魯國,上下異位已經持續了百余年,三桓自家的領地都說叛就叛,連國君昭公也做過帶著城邑奔齊的事情,就更不用指望大夫們有多少忠君忠國之心了。

對於大夫們來說,如何保全領地才是最重要的,為此,不得已時降齊也不過是眨眨眼的事情,何況投靠同為魯臣的趙無恤?

公西赤知道,自己今天若是一味抵制此事,司寇恐怕會對他生出惡感來。甚至,他身為廩丘的“三老”,若在廩丘舉行盟會,他還得到場充當司儀,主管祭祀、迎賓、禮儀等事項。

是從,還是不從?

“夫子啊,你教了我宗廟之事,讓我可以束帶立於朝,與賓客言。”

“但你卻從沒教過我如何應對眼前的局面……”

在高官厚祿、輕裘肥馬與固守夫子所教禮儀之間,公西赤咬了咬牙,最後還是選擇了前者……

至此,已經基本籌劃好“西魯聯防、互保”的趙無恤決定“先斬後奏”。由他口述,讓公西赤抄寫了一份八邑四大夫、兩邑宰參與署名的聯合請命,打算讓封凜送到朝堂上與三桓攤牌。

他很期待三桓那不願同意,卻迫於形勢不得不從的表情……

……

盜跖的事件告一段落後,柳下季被重新啟用,於是朝堂上,有他和孔丘在側,魯侯一系的“君派”隱隱有擡頭之勢,孰料這引起了三桓“卿派”的反彈,更加劇了魯國中樞的矛盾。

強敵在側,魯國朝堂上卻沒在思索禦敵之策,而是在空耗時間,經歷了整整半個月的口水戰,今天亦然。

孟孫何忌已經去了郕邑集結兵卒,過去大半年他們的族兵一直在圍灌城,領地民眾頗有些不堪勞役,如今還要與齊國鏖戰,甚至會耽擱秋收,所以必須安撫一番,讓他們多忍幾個月才行。

所以公宮內,魯侯面前只剩下孔子、柳下季,還有季氏和叔孫氏在討論著即將到來的戰事。

“說到底,西鄙究竟應該如何防備,大司馬除了將責任推給趙小司寇,推給當地大夫們外,還是沒拿出一點方略來!”

魯侯忍不下去了,一向作為泥塑傀儡的他難得拍了桌子,朝堂上一時間寂靜了下來,季孫斯越來越有執政風範了,如同老僧入定,尖嘴狸腮的叔孫州仇也移開目光避而不答。

隨著趙無恤在西鄙的根越紮越牢,他們開始嫉恨,雖然礙於晉國趙氏,不敢和無恤公開翻臉。但卻一直等著看這少年失敗受挫。

這次齊人攻來,不就是一個機會麽?

他們等著看他從巔峰上狠狠摔下來,等著看他眾叛親離的笑話,然後就不得不向自己低頭,變成庸碌無為的魯國大夫!

作為流亡卿子,不就應該這樣麽!

最後,打破寂靜的卻是一個攜帶書信入內的寺人,說西鄙的趙小司寇遣人獻上了一份書信。

眾人都一個激靈,這已經是這月送來的第三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