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遠交近攻

一說到劍,吳國人就笑了。

在文化上,工藝上,別的方面他們落後於中原,但在劍上,吳國敢稱天下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

專鯽大笑了起來:“北方哪裏有什麽好劍?天下名劍俱在吳越,遷乎其地而弗能良也!這是人人都知曉的事情,我就不知道有什麽劍是能配得上魚腸的。”

無恤拔劍:“是麽?但此劍對於屈大夫來說,其意義或許還真比‘魚腸’要重要幾分。”

屈無忌沒想到還會牽涉到自己,頓時愕然,但當趙無恤的佩劍出鞘後,他們便無話可說了。

專鯽是行家裏手,看的是劍的式樣和鋒利程度。

只見此劍式樣古樸,長約兩尺半,寬約四分之一尺,脊在兩從間凹陷,從寬斜,前鍔狹。厚格呈倒凹字形,格飾錯金嵌綠松石獸面紋,圓形劍首飾雲雷紋,兩刃反射著青金的光芒,雖然不如魚腸,但也算是劍中精品了。

屈無忌看得則是劍上的銘文,這一看不要緊,當劍身正面那十二個錯金銘文映入眼簾時,他的手頓時激動得劇烈顫抖起來。

“這……這莫非是……”

劍身正面寫著的是:“子靈自作用劍,子孫永葆是用!”

而背面的字證實了屈無忌的猜測:“吉日壬午,乍為元用,玄镠鋪呂。朕余名之,謂之少虡!”

“這竟是吾祖的佩劍少虡!”

……

發生在競技場的刺殺事件在陶丘引起了軒然大波,雖然公族和賓客中未有人受傷,但緝盜時國人看台上引發的騷亂卻導致了一場踩踏事故,死傷了十余人,一時間全城人心惶惶,侈靡之所的生意也受到了不小影響。

為此,此地的經營者的子貢引咎請罪,同時申請徹查此事。曹伯陽也極為震怒,在刺殺指向目標趙無恤的要求下,他嚴令曹國司寇關閉四門,在城中大索,一定要搞清楚刺客究竟是誰派來的,又是如何混進來的。

外面雞飛狗跳,但漩渦的中心競技場內卻平靜了下來,包廂中,幾張蒲席,數個漆亮的案幾鋪展開來,無關人等盡退,只剩下趙無恤、伯羋、邢敖,以及吳國的屈無忌等人分坐兩側。

氣氛最初相當不錯,一副親友相認的溫情脈脈,但不知何時,卻突然冷了下來,只剩下趙無恤和屈無忌的對峙。伯羋則擔心地在兩邊打量著,手緊緊扭著袖口,不知應當如何勸解,但心裏卻是一種久違的溫暖。

那是來自父輩的支持和愛護?

雖然她也猜不透這強撐腰的背後究竟隱含著怎麽樣目的……

原來,在認出巫臣在吳國請劍師所鑄的少虡劍後,以此為鐵證,過去的一切便都能攤開來說了。

屈氏家族起源於楚武王的兒子熊瑕,他官至於莫敖,采食邑於屈地,故以屈為氏,申公巫臣屈氏只是其中一支。

當年巫臣完成使命離開吳國時,將大兒子屈狐庸留下做吳國行人,於是便有了吳國屈氏,延續至今,仍舊是吳國與中原溝通的重要紐帶,頗受吳王恩寵。他與夏姬的小兒子則在晉國繼承了領地邢,號稱邢氏,流傳數代人後因為一場爭地事件被滅,宗族從此失政衰弱。

時隔八十年後,兩個離散南北的宗族後裔終於再次相逢,某種意義上,這都是托了無恤的福。

“原來如此……這其中竟然還有如此多的曲折,悲哉堂兄,當年曾有一封帛書到吳國,說將攜族人來相會,誰知竟然在半道上遭遇不測。”

在趙無恤和姐弟二人分別講述完過去發生的事後,屈無忌的目光轉向垂目的伯羋,還有挺直了腰杆回視他的邢敖,頷首笑道:“其女美哉,其子梓材,果然是吾族之後。幸而有趙氏大夫相救,才讓邢氏得以留存血脈,這麽說來,你二人應當稱我一聲伯父才對。”

伯羋和邢敖看了趙無恤一眼,見他點頭認可後,這才各自行禮,口稱“伯父”,讓屈無忌欣喜不已。

屈氏家族成員素來以模樣秀美著稱,當年巫臣就是一個美男子,後世又出了個屈原。更別說在加上夏姬的基因後,伯羋模樣妖嬈,隱隱有幾分夏姬的魅力。邢敖也早沒了幼稚童子的模樣,他長得身材高大,面容俊美,叫屈無忌看了點頭不已,認定他們的確是自己的族人。

不過屈無忌心中也有疑慮,這對姐弟之前一度淪為他人隸妾,既然為趙無恤所救,他將此事說破,究竟是作何打算?

索要好處?亦或是……

巫臣屈氏在楚國的那一支已經被楚國子期、子反二人所覆滅,狐庸一族孤零零地被留在蠻荒的吳國,雖然備受吳王恩寵,但內心裏卻是瞧不起典型吳人的。

他們整日穿著冠帶容於一群斷發紋身之人中,那種“此邦之人,不我肯穀。言旋言歸,復我邦族”的感覺自然會格外強烈。楚國是回不去了,在這宗法時代畢竟血濃於水,屈無忌很是惦記著遠在晉國的老親戚,兩邊失去聯系一直是他的一塊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