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孔夫子的局(上)(第2/2頁)

趙無恤還沒說什麽,卻是小宗伯怒了:“子我不能為先君和故執政隱惡,這成何體統,簡直不當人子!”

原來他小宗伯這個職務,就是因為季平子而獲得的,於情於理自然要為其不合禮法的事情遮掩。

闞止卻沒有像一般的魯國少年一樣訥訥認錯,而是反駁道:“我聽說君子不袒護別人的過錯,季平子這件事做的不對,難道小宗伯在司寇發問時要袒護他的過錯麽?”

於是乎,一老一小出了陵寢後便吵開了,一邊吵,闞止還偷眼看趙無恤的反應。

無恤則笑著將他們制止住了,還出言批評了闞止一番,說他不尊老者,卻沒有實質性的懲罰。

趙無恤手下有幾個年輕的半大少年,不同於在陶丘跟著子貢作事的邢敖,也不同於公西赤的靦腆知禮,闞止的表現欲比較強。他方才不顧小宗伯的身份而與其爭論,在趙無恤想來,大概是想在新的主君面前顯現自己的獨特吧。

是個聰明人,卻也是個天真的人,容易惹事的人。

“聰明深察而近於死者,好議人也;博辯廣大而危其身者,發人之惡也。為人子者毋以有己,為人臣者毋以有己。”

趙無恤不由想起了在柳下季別院裏,孔子引用老子的這句話,他現在覺得闞止這人和此話極其切合。但他一向的用人準則就是,有缺陷者只要放對地方,也能發揮才幹,回到西鄙後,倒是可以讓闞止試著做一個監察類型的小吏。

雖然引發了一場小爭吵,但這趟祭拜,趙無恤還是做足了魯國臣子的範頭,惹得邑內那些冠帶氏族贊不絕口。

“上馬則為勇銳師帥,下馬則為禮儀君子。”這便是他得到的士大夫風評。

……

之前說過,闞城的政治地位極其重要和敏感,所以魯侯和季氏孟氏聽聞先君的陵墓無事後,松了口氣之余也不想趙無恤長期駐留。便在回復的簡牘裏大贊他此次的功勞,承諾在捷報裏的一切要求都會同意,也會追究周邊諸邑不發兵相助的罪過,婉轉地提醒他可以回新封邑看看了。

無恤見武卒已經休整完畢,再度精神抖擻起來,便在接到魯城的回應後,帶著全軍開始往中都走,再轉向西去鄆城。

十月中旬,在中都粗略修繕過的外郭處,他看到宰予帶著一眾邑吏和孔門師兄弟前來相迎。

扶著車欄,趙無恤突然惡作劇地想,要是在宰予和闞止這兩個撞字的人面前喊一聲“子我”,究竟誰會先答應?

但靠近之後,他卻發覺宰予臉色有些憂色,同時也沒有人群裏看到揚言等無恤凱旋後,會第一個在此迎接的子路。

子路會說謊,會不講信用?

連陽虎叛軍都會對這種可能嗤之以鼻……

以趙無恤對這個輕俠儒士的了解,哪怕是下起鵝毛大雪,他都是握著長劍等候在此,笑咧咧地追問戰事的細節。

他一定是遇到了什麽天大的事情,只能背諾。

於是趙無恤盛情邀請宰予與自己同車而行,待這位代理的中都宰上車後偏過頭悄悄問道:“出了何事,為何不見子路?”

宰予擦了側臉頰的汗道:“好讓司寇知曉,子路不在邑中,他和子淵一起,昨日陪同夫子遠行了。”

孔子喜歡坐著車到處雲遊是真的,但他傷處還沒全好,中都也百廢待興,居然就出門了?趙無恤猛然嗅到了一絲不妥。

“孔子去了何處!”他語速急促地追問道。

口齒伶俐的宰予此刻卻有些結巴和慌亂:“司寇,我也沒料到,夫子在接到叛賊公山不狃召喚後,竟然真的去了費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