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Scherzo·Op.51

【我是你的】

蓬松的裙擺, 規整的束腰,輕盈的舞會鞋,束在腦後的發髻, 解除束縛的修長脖頸, 順著迷人的鎖骨延伸至隱約可見的肩,再加上一把淑女小扇,歐羅拉徹徹底底換了種氣質。

早已去休息的佩蒂特,在客人上門後便自發地醒過來招待——少女原本一點都不想去打擾長者的安眠,但在招待客人過程中, 聽到自家小姐接受了沙龍邀約,佩蒂特便迅速告退, 上樓幫歐羅拉快速變裝成一位合格的社交裝束。

盡管早就知道裙子足夠長, 疊穿的裙擺絕不單薄, 但歐羅拉就是有種輕飄飄的感覺。褪掉披肩後裸露在空氣中的頸項,即使在溫暖的室內, 輕微的氣流變化也能被敏銳捕捉。加上即使嬤嬤手下留情, 束腰帶來的壓迫感也讓她無法自如地跑跳——她只快步搜尋了一小片地點,呼吸便開始變速,不太順暢了。

緩步, 放松,調整身體,如果她不想接下來因缺氧而昏厥的話。

所有穿上禮服後的端莊和優雅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對從未習慣過它們的人來說,披上這身戰袍後,不想收斂本性都難。

歐羅拉還記得李斯特看到梳妝完畢的她後, 給了她一個意味深長的wink。

帶著目標明確的女伴來到沙龍會場,匈牙利人愉快地放任少女自由享受一切——他給她指了個方向,把“要找弗朗索瓦, 就去偏僻寂靜的小角落”的情報耳語給她,眨眼就湧進熱鬧的人群開始他的社交活動。

長舒一口氣的歐羅拉對熱心的鋼琴家報以無限的感激。

他大概異常敏銳,一進會場就察覺到了她的迫切和不安,他沒有強迫她一起行動,把選擇權交給了她。

歐羅拉的確不怎麽喜歡沙龍的環境,就像她永遠無法習慣現代那些無聊的酒會一樣。

不管是不是音樂沙龍,它們的社交性總是大於音樂的——這裏隨處可見成團的人群,她的耳朵裏都是談論和碰杯的聲音,太過於喧鬧,音樂在這裏除了演奏家,沒人會把它當作真正的目的。

或許音樂室那邊的鋼琴的確對她有吸引力,但現在,歐羅拉的第一位,是弗朗索瓦。

她只想把那只別扭的刺猬找出來,看著他的眼睛,好好跟他說話。

呼吸漸漸變得平緩,歐羅拉開始慢慢適應這身衣服了。她一路都打開著折扇,小心地遮著臉,禮貌拒絕幾位湊上來的紳士後,終逮到機會,不引人注意地潛入通往陽台的通道。

鞋子踩在地毯上,絨毛的柔軟幾乎讓她的腳開始生出迷戀的情懷來。夜風掠過她的雙肩,落下一襲涼意。歐羅拉擡眼,陽台那的玻璃落地門,開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小縫隙。

那裏有人。

少女眼前一亮,忘了她剛剛總結出來的經驗,提起裙子就往那沖。

她在敲了三下玻璃後,才徹底打開門,去向陽台。

……

“弗——”

“唔……誰?不對……來人了!該死——”

安然睡在小躺椅上的紳士,在察覺到這片天地多了個人後,慌亂地舞手舞腳。他忘了帽子正被他扣在臉上,視線是一片漆黑,差點從躺椅上摔下來。

等他手忙腳亂地戴正帽子,扶著躺椅扶手站好,看清來者——一位年輕的女士,他的身子和門碰出的聲響一起同步地哆嗦了下。

“小、小姐……這裏……不好……回、回去……”

他不敢去看來人的樣子,垂下頭緊張地捏著外套的邊緣,發現領結被早被他扯亂後,又慌慌張張地去系它。

“抱、抱歉。”

年輕人的頭皮緊繃,他快要被他此刻突然變遲鈍的手指氣哭了。

“請、請讓我喘口氣……先生,我、呼吸——”

他聽見大理石的陽台護欄傳來被拍擊的聲音,下意識擡頭,看到一位小姐扶著護欄捂著胸口仰著頭喘息,手指瞬間忘記它該做的事。

等她調整好呼吸,他們視線撞在一起後,少女突然收回手臂端莊地挺直腰,青年終於記起手指的本職工作。

她打開折扇遮住臉,他幹脆把那條不聽使喚的領巾一把抽下。

兩聲輕笑,沒有絲毫嘲弄的意味。

她放下折扇,他的緊張也不復存在。

“夜安,小姐。我以為,這裏除了我,大概不會有人再對它感興趣了。”

“夜安,先生。我來找人,他不習慣人群,也偏愛藏在安靜的地方。”

“聽起來很像我的一個朋友——肖邦,他比我勇敢,我在沙龍裏也不自在。”

“肖、肖邦?”

“對,不過他最近心情不太好。本以為今天來這可以聽到他演奏,但很遺憾……”

“您也喜歡肖邦的音樂嗎?”

他不知道為什麽,盡管這位小姐很陌生,但他卻能融洽自然地說話,就像在他朋友身邊一樣。

看來她也很喜歡肖邦,那真的太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