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Scherzo·Op.50
【宣誓主權】
歐羅拉坐在弗朗索瓦的書桌前, 看著窗外早已陷入夜色的安亭街,沉默不語。
蠟燭閃了閃,燭光突然變暗。她回過神來, 慌忙拿起剪燭刀, 小心地修理過長的燈芯。不一會,微弱的燭光漸漸又亮了起來。
輕輕放下剪刀,歐羅拉盯著那團細小的火焰,意識又開始迷離。
手腕被人緊扣的微痛似乎還停留在那,隨著燭光的搖擺變得越發明顯。但她知道, 痛只是一種幻覺,因為握著它的那個人, 早就放開了。
座鐘開始整點報時, 鐘鳴的響聲反倒讓室內更加安靜。時針指向的時間, 夜色已深。
佩蒂特早按小主人的吩咐,熱過最後一次晚餐後就去休息。嬤嬤早就發現了不對勁, 卻沒有點破, 沒有拒絕歐羅拉的請求。離開的時候甚至還抱著她,給了她一個晚安吻。
夜深人靜時除了耳鬢廝磨,最適合的便是獨處。
目前的歐羅拉沒有能分享枕頭的人, 卻可以在自我的孤獨裏理清她的一切。白日的種種都在眼前浮現,她在腦中復盤今天的經歷,嘗試去找到問題的所在。
弗朗索瓦生氣了,而且是非常生氣。
但他卻隱忍克制著不對她爆發出來。青年拽著少女上了馬車,一路無話, 就像暴風雨壓境是翻滾的烏雲,他給了她逃離得時間,並暗自更改了降臨的路徑。
“我出去一趟, 不必等我。”
這是將歐羅拉送到家門口後,弗朗索瓦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少女冥思苦想,究竟事情的拐點出現在哪裏。
絕對不是“結婚”——甚至第二次,她還以為會像簽婚書那樣,被給予肯定的答復。
那就是“因為,我想被冠以你的姓氏”出了問題——恰好,青年所有的不對勁就是從這開始的。
可是,這句話有什麽問題呢?
如果真正要步入婚姻關系,冠以丈夫的姓氏——以彼頌代替沃德辛斯卡,不是正常的流程嗎?
沃德辛斯卡啊……
歐羅拉瞬間睜大雙眸,漂亮的琥珀當即被磨成兩枚渾圓的珠子。
劇院裏的流言,和哈莉特的傾訴,加上和弗朗索瓦的散步……突閃的靈光瞬間將所有線索補完,並穿在了一起。
因最近那些傳言,她曾跟哈莉特打趣過“姓沃德辛斯基是一種罪過”。而哈莉特是她的好友,其丈夫和弗朗索瓦也是好友,她這幾天狀態不好,以哈莉特的性子,可定私下跟弗朗索瓦聯系過。
而她的先生最近出席的沙龍聚會,一定早就親耳聽到過肖邦的消息——加上哈莉特給出的信息,以及她從未隱藏過的對肖邦的崇敬……
我的神啊!
歐羅拉猛地撐著書桌站起——弗朗索瓦該不會……以為她是因為肖邦,才想跟他結婚的吧?
沒錯,只能是這樣。
依照弗朗索瓦那彎彎繞繞的腦回路,加上敏感多疑的小心思,這種傻到一眼就能畫叉的答案,說不定在他那就能變成真相!
歐羅拉現在真的很想錘開弗朗索瓦的腦袋——對不起,這太暴力了,她不應該這麽去想……但她真的很想知道,這個人的大腦是不是和常人不一樣,他是不是在腦中放了n座大型迷宮,一不小心連他自己都迷路了。
如果是因為肖邦……那她去找肖邦結婚就好,幹嘛要跟弗朗索瓦本人說這樣的話。
少女拍拍自己的胸口,給自己順著氣。
她有一些委屈,即使是先入為主,他也總該給她一個辯解的機會吧?這樣下去,誰還敢喜歡這只麻煩的刺猬?他一覺得不對勁就亮尖刺,就真不怕真正愛著他的人被紮走嗎?
喜歡。
歐羅拉的火頭霎那間全熄了。
她喜歡弗朗索瓦嗎?喜歡的。
但為什麽她能在他面前,大聲宣告著“j"aime chopin”,卻唯獨吝嗇對他說句“喜歡你”呢?
歐羅拉找到了最終的郁結所在。
他的未婚夫大概捧著一顆真心來見她,卻被她無意間狠狠地傷害了。他為她笨拙地彈鋼琴,帶著她去散步平復心情在問她是否還能說出結婚的話,就是希望她給出的答案永遠不是沖動的、不是一瞬間的感動。
他為她第二次的回應而欣喜萬分,但她輕易就用一句話打碎了他的心。
真是太糟糕了,為什麽不能老老實實說一句“喜歡你”呢!
少女回懊悔地抓過青年的蘸水筆,點上墨水,隨手便在紙張上用放大的字體寫了句話。但還覺得不夠,又在下方用截然不同的連筆,小小地做了個補充。
我一定會等你回來。
不管多晚,弗朗索瓦,我都要等到你。
……
窗外傳來馬車停靠的聲音,歐羅拉豎起耳朵,確定的確有人向這邊走來的腳步聲後,歡欣地沖到門前打開門。
“弗——”
“抱歉讓你失望了喲,歐羅拉。是‘弗朗茨’,不是‘弗朗索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