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tude·Op.18(第2/3頁)

“……我不知道怎麽了,我似乎冒犯到他的禁忌,他好像拒絕和我交流了。”

“好難猜,嬤嬤,他甚至比肖邦都難懂——我只是單純地想回應他感謝。我敲開他的門,他看開門看了眼來客,就在我面前關上所有交流的窗口。”

“他是除了你,第一個對我好的人。但現在,我好像,要失去他了……”

佩蒂特背後的衣裙被懷中人緊緊捏在手心裏,她閉著眼,聽著她的瑰寶傾瀉心傷。

混跡在巴黎的男人果然都不可靠。等歐羅拉完成她的夢想——見到那個叫肖什麽的鋼琴家後,她絕對要帶著自家小姐遠離法蘭西的土地!

“我沒有哭,嬤嬤,我還要養活你呢。只是今天,我舍不得呀……”

少女悲傷的輕顫從長者的臂膀中傳來。佩蒂特不禁睜開眼,瞳孔中仿佛點燃了燎原之火。

去他的婚約——

作為小姐的監護人,她不承認的東西,就是一張廢紙!

*

就像四季輪回,就似日升月落,生活永遠都在向前,時間不會為任何一個人停留。

新的一天從不遲到,縱使這長夜令人沉溺。

歐羅拉撩開落地窗簾。

今天是個好天氣,午後的陽光絲毫不帶秋的涼薄。少女沐浴在溫暖的金色裏,身上每一個細胞都被喚醒了。活力在她身上復蘇,看不到任何悲傷。

自那場不歡而散起,今日已是第三天。

昨日歐羅拉用了一整天,在鋼琴前去等待那個人的信使——弗朗索瓦從來都只派人來取她的信件,卻不曾透露過他的地址,就像履行簽婚約時的約定一樣。少女這才發現,她當時信誓旦旦開出的條件,竟在當下化作刺向她的刀鋒!

太過天真呢,歐羅拉。

少女坐在鋼琴前,撫摸著弗朗索瓦贈予的唯一的曲譜冊,坦然地笑了——如果忽略掉她眼底那抹黯然的話。

“先生,我自己選擇的路,就該毫不猶豫地前進,我準備去拿回‘鋼琴家’的身份啦。”

“如果……順利的話,我還會有機會和你見面——即使你不願聽我當面給你道歉,我還能用你喜歡的曲子遠遠的見你。”

黑白鍵再一次被彈響,手指在黑白中流轉穿插。

如果仔細聽,綽約的琴音裏全是《夜之和諧》與《追雪》的旋律。

——那是青年說過的,他最喜歡的李斯特的鋼琴曲。

……

巴黎音樂協會。

歐羅拉站在恢宏的建築前,深呼吸,給自己打著氣。

十九世紀,在一眾古樸的建築裏,稍微高大、外圍精致些的樓層,總容易教人心生敬畏——想想曾經,她也在盧浮宮點評過館藏,在凡爾賽宮裏賽過跑,在大皇宮裏彈過琴……進音樂協會而已,一點都不怕的。

她緊了緊頭上的女帽,再次確認儀表無誤,證件齊全後,信步進了大門。

“請問,辦理職業音樂家或鋼琴家認證,需要走哪些流程?”

窗口裏的中年男人停下手中的筆,扶起眼鏡掃了眼台前,看清來人的裝束和臉孔後,他緊皺著眉頭。

男人輕嗤一聲,他放下筆,活動酸痛的肩膀,懶洋洋地慢聲回話。

“有推薦信嗎,‘年輕的’小姐?”

“推薦信?難道你們認定一位鋼琴師的技藝或資格,不需要考察的嗎?”

“考核?小姐,您連推薦信都拿不出來,我怎麽確定您是不是要浪費我時間——”

他翻了個白眼,居高臨下地迫近窗口,將那位小淑女罩在陰影下。

“聽著,小姐,這裏是很神聖的地方。我很忙,沒時間陪您玩遊戲……女性?真是可笑,尤其還這麽年輕。上帝啊,和您說話我事都耽擱了。”

“可是,先生。總有沒有一些人因為各種原因拿不出推薦信,或者丟失?你們難道會把一個優秀的音樂家拒之門外嗎?”

“那就去找——我只看推薦信。”

中年人再次掃了眼歐羅拉,突然玩味地笑了。

他指向大廳裏的那架被鎖鏈圍住的鋼琴,嘲笑道:“不如您換套男人的衣服再來?只要是個男的,我就讓您去那裏試一試——小姐,行行好,優秀的女鋼琴家,上帝說過,不存在的!沒有推薦信就不要消遣我,您這樣的衣著光鮮的人就不該來這——找誰、都一樣。”

……

夜色逐漸彌漫在天幕上。

今晚沒有月色,和現代亮如白晝的城市不一樣,此刻漫步在十九世紀巴黎的街道上,就連腳下鋪路石的間隙都開始模糊不清。

歐羅拉近乎失魂落魄,她的雙眼失去神采。

步履匆忙的婦人從她身旁路過,腰間的菜籃子撞到了她。竹籃掀起她的衣袖,又往她的右臂上多加了道劃痕。原本緊張的婦人看到少女魂不守舍,張了張口,最終攏起頭巾,消失在巷尾的黑色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