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道侶

望京縣令懷安心急火燎地回到縣衙,一邊走一邊訓斥:“抓人就抓人,怎麽還將縣尉抓進了大牢!”

就算是想順著太尉的意思給縣尉一個下馬威,也不能給得這麽快啊!

現今這縣尉還未正式走任,先被下屬抓了起來關入大牢,成了應國第一個沒上任就被下屬抓走的人,這事是怎麽說都說不過去。

這壯班班頭動手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難不成他阿諛奉承溜須拍馬的功夫遠勝自己?

想到這裏懷縣令腳步一頓,表情古怪地往身後看了一眼。

班頭純良地眨了眨眼睛,不明白為什麽縣令如此看自己。

懷縣令問他:“你們為何抓縣尉?”

班頭回:“壯班巡邏的衙役說街上私鬥,縣尉就在其中。”

懷縣令:“縣尉當街私鬥?”

牢頭說:“那倒沒有,縣尉雖是長相兇惡,但好歹是個文人,怎會有當街私鬥如此粗暴的行徑。”

懷縣令:“那你們為什麽抓縣尉?”

牢頭說:“縣尉當街傳誦春情畫作。”

懷縣令:“……”在街上給人看秘戲圖這理由還不如私鬥。

果真,文人入獄,就是不同。

……

縣衙牢內,右邊修士,左邊凡人。

凡人的牢房是人擠人,擠得臉都變了形;修士則各自開了一個光陣,中間隔了一人寬,笑看對面凡人苦悶。

獄卒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將縣尉從牢裏拉了出來。這縣尉被壓在最下方,出來的時候狼狽得仿佛被人打了一頓,看得牢頭格外心虛。

但心虛是心虛,疑心是疑心。因不能辨明他的話是真是假,牢頭犯了難。

陳生出來時沒想來縣衙,所以身上沒帶任命,但他是望京貢生,自然是認識望京懷縣令,所以他見牢頭遲疑,讓牢頭派人去找縣令過來證明自己。而後牢頭看他神情認為他沒說假話,連忙搬來一個幹凈的木椅,讓他坐在過道中靜等縣令。

陳生小心坐下,對面就是莫嚴和那個叫做薛離的娘娘腔修士。

因莫嚴很少外出,自幼被保護得很好,所以外界很少有人認識他,眾人也不知與他們一起被抓的還有小天孫……

唯一知道真相的只有陳生,他看牢頭諸事不順,心知這牢房怕是要塌了……這獄卒八成也是看一眼少一眼。

牢頭不知他將大禍臨頭,還一臉訕笑地將陳生的畫遞給了他。

陳生的畫在入牢之前被衙役收走與那些兇器放在一起,現今聽說他是縣尉,獄卒又把畫單拿出來,恭敬地還給他。

“你還會作畫?”薛離見此挑了挑眉,他想到陳生是進士,書畫肯定不差,頓時來了興趣,立刻說:“可以給我看看嗎?”

陳生還沒開口,莫嚴聞言扭過頭看向他,一本正經地說:“不可。”

薛離:“為何不可?”

莫嚴想了想,認真地說:“阿耶說了,畫上一人寸絲不掛不可看,兩人身無衣物更不可看。”

薛離沒聽懂這是什麽意思,他問:“所以?”

莫嚴指著陳生,輕聲細語地說“他說他畫的就是兩個沒穿衣服的小人。”

這話一出,牢裏的人表情都變了。老婦覺得陳生跟縣主真是天生一對;薛離聽著立刻罵他無恥,覺得首座終究是錯付了。

陳生是有口難言,只得咽下心中苦澀,全當自己畫的就是春宮圖。

見此,一人說:“要畫就好好畫,別畫一些亂七八糟的!你知不知道我是修無情道的!我最厭惡你手中那種書畫!”

一人問:“你說就說你朝他伸手做什麽?”

有人小聲湊個熱鬧:“我沒修無情道。”

“那也不準看!”

“說到畫……我喜歡王蒙君的畫,那幅君子林竹神韻真是一絕!”

“對,王蒙君堪稱當代第一畫師,除了君子林竹,那幅遠山含也是一絕!”

薛離聽到這裏像個炸毛的貓,立刻站了起來拉著木欄情緒激動地說:“誰說王蒙君能稱第一!第一畫師明明就是越人禮!是我家越君!”

一直一言不發的莫嚴聽到越人禮的名字忽然動了一下。

“巧了!我也是這般想,越人禮畫功精湛,潤色無極,獨有自己的筆法技藝,畫作古樸雅致又不沉悶死氣,堪稱絕品!”

“沒錯,特別是寧太尉收走的那幅山海薄雲!畫的是大氣磅礴又不失靈動秀雅!飄逸的雲霧直擊雙目,讓人感嘆世間怎麽有如此絕景,也讓人覺得若此生不能見此景色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不知不覺,牢房裏的修士開始吹起越人禮。越人禮身為當代最受歡迎的畫師,名聲很盛,崇拜喜愛他的人無數,是當代文人畫家頂峰的代表之一,極為受人歡迎。

陳生聽得有些不好意思。

然他們還在說。

“我其實很想與君結識,可惜他卻從不現身。我沉迷他畫作至今,始終不知他是什麽樣的人。不知他是胖是瘦,是高是矮……還有,今年多雨,若我家越人禮身在富江之地,不知是不是也苦於衣物潮濕……其實我修的無情道很適合用劍氣烘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