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七章 夜宴

趙冠侯自前金時代起,有過數次在得罪權臣重臣的前提下,大搖大擺的進京,安然無恙離開的經歷。明明自己隨時可能因為所犯下的罪行被擒,他卻不當回事,招搖過市。其中最主要的因素,就是東交民巷內,各國公使的力量。

不管是躲進使館,又或者是被捉之後由洋人出面討保,都可以確保他安然無恙。可是這次,固然與洋人的交情仍在,這種招數卻不再好用。隨著泰西局勢的變化,公使的力量表面上依舊強硬,但實際上,對於中國的控制和影響,卻降到了近年來的最低點。

先是揚基的戰爭,接著又是席卷泰西諸國的經濟大蕭條,西方各國於中國的控制力量大幅度下降。固然洋人仍舊控制著海關、鐵路收入,但是在正直外交方面,影響力大不如前。

舉一個簡單的例子,當阿爾比昂與卡佩,以資金、物資以及各種武器援助揚基南方邦時,自山東出征的中國雇傭兵,在戰場上為北方邦沖鋒陷陣。阿、卡兩大強國所能做的,也就是與趙冠侯進行交涉,確保面子上下的去之後,就不再追究,更沒要求山東撤兵。

這並非是兩國轉性,而是這已經到了所能做到的極限。以目前兩國在東方的力量,做到這一步,就可以保全大國體面,對上下有所交代,也不至於真的引發嚴重後果。

事實上,如果交涉的對象不是趙冠侯,而是一個可以豁出去一切,或是大腦貧乏的督軍。完全無視外交壓力商業利益等因素,兩個老牌帝國反倒可能灰頭土臉收場。至少在現階段,兩國對於這樣的混球,並沒有多少辦法給予其教訓。

影響或者幹涉,必須要建立在充足的武力之下,現在各國的精力都集中在泰西本土,只有扶桑大抵可以用武力影響共合。也正因為此,以往常用的護身符,這次不大好用,一旦趙冠侯真的卷到帝位之爭裏,賽金花也在擔心,他不能全身而退。

雖然這段時間,她在東交民巷內,用自己的人脈,盡量為趙冠侯爭取著支持。可即使是她也看的出來,這種支持的作用遠不如當初。

袁慰亭當然不會對一個功臣宿將下毒手,可正因為他是功臣宿將,且手握北洋六鎮中,最有戰鬥力的單位,他的態度或者說站隊,就變的尤其重要。可以想象的是,袁慰亭是不會放一個反對自己的人,長期掌握山東兵權。

一旦趙冠侯表現的與袁離心離德,下場完全可能是由兩江巡閱使升任陸軍總長,再給一個X威上將軍的尊號,從此長住京城,與山東搶男霸女,為所欲為的大好時光揮淚告別。

趙冠侯對於賽金花的擔心,也完全可以理解,他笑了笑,“二姐,你的意思我能明白,我也不是個糊塗人。說句到家的話,他稱帝對我也沒壞處,他做總統,我也沒有什麽好處。我從沒想過當總統,只想在我的地盤上享福。所以大總統怎麽想怎麽幹,我不參與就好。”

簡森咳嗽兩聲“我作為一個比利時人,不會幹涉他國的內政,共合選擇什麽政體,與商人無關。”

陳冷荷心裏有數,賽金花這話表面是說給趙冠侯,實際是說給自己聽。以趙冠侯的圓滑,絕對不會當面反對帝制,真正有可能這樣幹的,是自己。所以賽金花先講明利害,算是打一劑預防針,確保自己不要臨場壞事,破壞局面。

她能夠在商場上混,自然不是不懂變通的蠢材,雖然沒有明著表示自己會虛與委蛇,但也說道:“簡森夫人說的很對,商人只談商業經營,不涉及正直鬥爭。一個國家選擇什麽政體,應該由這個國家的人自己來決定,外人不該過多幹涉。”

見家庭裏最不穩定的因素被說通了,蘇寒芝長出口氣,對趙冠侯道:“我們進了京,就該去宮裏拜見一下。我陪你一起去,你去見大總統,我去見大太太。十格格和翠玉也一起吧,大家都是朋友,見面正好有很多話聊。”

毓卿明白,蘇寒芝這是打算再給趙冠侯加一道保險,以大太太的力量,來確保趙冠侯的安全。當下點頭道:“咱們一起走,正好也好長時間沒和金英見面了,看看她,和她聊一會子也好。”

還不等眾人動彈,唐天喜已經到了府門口。他是來替大總統傳話,晚上七點於鐘南海設宴,請冠帥務必出席。

邀請的對象裏,暫時沒提簡森與陳冷荷,兩人倒是可以不必出席。兩年的時間裏,一些東西改變了,一些東西,依然如故。

去年趙冠侯還在忙著治河、移民、修鐵路,所以沒能進京。今年看來,軍樂隊與儀仗兵,依舊威武雄健,挺拔如故,有所變化者,則是春藕齋內的布置,比起當日所見,更為奢華,大抵是東六宮內的藏品,又有不少被“暫借”過來,充當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