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五章 恩威並施(上)(第2/3頁)

徐菊人曾表態,死後不願意入二臣傳,所以金室退位之後,徐菊人並未在袁慰亭手下出仕,反而買舟山東隱居於青島。可是不久之前,普魯士總督設席宴客時,徐菊人隨地吐痰的壞習慣難改,一口濃痰,吐到了普魯士總督精心準備的地毯上。

這一舉動大大失儀,既遭主人所恨,青島自然不能再做存身之處,正值隆玉病故,徐菊人來到京城辦理喪儀,算是盡人臣之道。可是在趙冠侯看來,他到底是單純的盡忠,還是另有圖謀,現在還說不準。

沈金英又問起簡森,關於揚基內戰的事。她向來不大關心國際局勢,更不關心戰爭,這問題問的有些出人意料。趙冠侯問起,她才嘆口氣道:

“他這不是讓人擠兌的麽,東交民巷那幾個國家,三天兩頭來找你姐夫辦交涉,他為著這個事頭疼的厲害,我看著也心疼不是。花旗國打內戰,關咱們什麽事,現在幾個國家,非要逼著我們表態支持誰,這是沒影子的事。我們連花旗國誰和誰打都鬧不清楚,又怎麽知道支持誰。也只好問問簡森太太,洋人對洋人的事最明白不是?”

揚基南北開戰,各自尋找支持。普魯士支持北方邦,阿爾比昂卻冒天下大不韙,支持南方邦。阿爾比昂的野心,或許是將南方邦再次並入本國版圖,依舊成為女皇治下領土。普魯士則是看重北方邦的工業基礎,為未來做打算。兩個棋手之間的較量已經開始,雖然不至於自己下場動武,但是言語之間,已經越來越亢,頗有些火藥味道流出。

中國雖是弱國,但是地大人多,且山東還派出了一支五百人規模的部隊,進入揚基參戰。固然打出的是雇傭兵的旗號,但實際情形,是瞞不過列強耳目的。阿爾比昂和普魯士,都在向袁慰亭施加壓力,希望中國加大或停止對北方邦的援助。

北洋眾將自成軍之時,學的就是普魯士操典,接觸的也是普魯士教官,有一部分軍官還在普魯士留學,對普魯士有天然好感。比如普魯士八字胡,就是北洋軍官的一大時尚。

像是現任陸軍總長的段芝泉,個人非普魯士藥不吃,非普魯士醫生不看,是個狂熱的普魯士支持者。從這方面看,部隊顯然更傾向於加入普魯士一方。

但問題是,現在共合正府的財源,還是要看阿爾比昂財團的臉色。各國銀行團中,阿爾比昂的力量最大,出資最多。對於袁慰亭的支持,也是朱爾典出力最多,兩下裏公事私交,牽扯極重,如果棄阿爾比昂而助普魯士,代價之大,也是共合正府所不能承受的。

袁慰亭用的,只能是兩面手段,對雙方都好言敷衍拖延,不明確表態。山東方面,趙冠侯也面臨著類似的情況,但是他在派兵之初,就做好了手續。這幾百人全部算成退役,名義上不歸他管理,又和胡佛訂立了一份雇傭合同,把這次出兵說成單純的商業行為加上朋友義氣。他在山東重義氣輕規章,與率性而為,敢想敢幹同樣有名,兩國都找不到什麽把柄,只好警告下不為例。

現在的戰事看,南方邦頗占些上風,可是戰略上,卻采取守勢,顯然底氣不足。可是阿爾比昂的介入,讓南方邦獲得了外援,具體戰事勝負如何,中國還看不清分曉。

沈金英問道:“打仗的事,我是不懂的,可是兩國打仗,就好比兩人相爭,總有個輸贏勝負。你派了兵給洋人幫忙,萬一那一邊要是打輸了,可怎麽得了。”

趙冠侯笑道:“姐姐只管放心吧,這一寶,小弟頗有些把握,雖然我與普魯士走的近,但是和朱爾典也不遠,一手托兩家,本不該參與。可洋人付了真金白銀,我又不好強行拒絕,只好敷衍了事。幾百兵,無關大局,只不過是虛應故事,鬧不出大的糾紛來。真正難做人的還是姐夫,就算明知道這一次,花旗國的勝負,可也不敢隨意表態。一旦獲咎於阿爾比昂,姐夫的處境也很艱難,朱爾典那裏到底能提供多少力量,也難說的很。”

沈金英點點頭“還是你看事看的透徹,我就跟你姐夫說過,與其把你派到外邊,還不如留在京裏。九個部呢,怎麽就不能讓你當個部長?年紀輕怎麽了,秦朝的甘羅,七歲可以當宰相,也沒人說什麽,怎麽到你這就不行了?說這事,心裏就有火,來,陪姐姐外面轉轉。”

她不招呼簡森與冷荷,那兩人就沒法跟著,只能看著趙冠侯隨著沈金英來到外面。沈金英穿的一雙新近在京裏極為流行的高跟皮鞋,走的不是太方便,趙冠侯伸手攙扶著她,一路來到萬字回廊那裏,才停住腳步。

沈金英見左右沒人跟上來,將手搭在趙冠侯肩膀上,柔聲道:“你知道你姐夫不容易就好。他好比是個大家長,顧了這個,又要顧那個,哪一點顧不到,都會出毛病。一家人過日子,一碗水端平,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事,總要有人吃虧,有人占便宜。誰吃虧多呢?誰離家長近,誰吃虧就多。有事情總是想到他,要是他的日子過的比別的兄弟姐妹好,那更是有事有他,好處沒他。老人的想法,是不能肥肉添膘,可落到下面的子女身上,心裏自然會有其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