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六章 恩威並施(下)

沈金英盤馬彎弓,為的就是這一件事。各省軍政分離,大概要以山東為起點。沈金英也知道,山東的民政,趙冠侯管的極有起色,鹽絲路礦,輕工業皆大有利潤,四恒、正元兩大銀行,雖然不及交通及鐘央銀行規模大,可是收益上,未必就比它們小。

與各省督軍殘民以逞不同,山東的軍民合一,對於山東本地百姓來說,實際上利遠大於弊。且其搞的鹽法,糧食管理辦法,讓老百姓有基本的生活保障,也少了很多流民響馬,動他的民政長,算是最難的一件事。

可反過來說,把這麽一個優秀的民政長官都罷免了,那其他地方的督軍,論施政還不如趙冠侯,自然就沒理由在位子上再坐下去。

況且山東的鹽、路、礦,都在借款中被擔保,袁慰亭從山東搞不到多少解款。可是根據下面反映的情報,山東的盈余極多,財政狀況良好,換一個自己的民政長上去,大可從中漁利,緩解正府的財政壓力。

這些話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沈金英也沒法說的太細。之所以由她出面來談,也是存著一個轉圜的余地。眼下北洋精兵,大多調動到南方各省搶占地盤,北方空虛,一個白狼在河南就沒有官軍能制。

趙冠侯兩師一旅又一團的兵力,加上地方保安部隊,兵強馬壯,人多槍多。一旦搞到推車撞壁的局面,他若是武力反抗,袁慰亭也要考慮後果。

秋風之中,帶來草木芬芳,沈金英吹氣如蘭,身上的卡佩香水,更讓人心中生出無數念頭。

“小弟,姐也知道,罷了你的民政長大大不該,可是軍政分離,是必然要搞的,這裏面的關系,不用我說,你自己也能明白。咱們是最親近的人,不從你開始動,旁人又怎麽肯服。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看在姐的面子上,吃個虧,把民政長交出去。姐保證,安排的人,不會掣你的肘,到時候,你依舊是你的山東督軍,他只是給你做替手而已。等到各省的軍政分離辦完,你姐夫也正了大位,姐保你,做一個比督軍更大的官。”

趙冠侯微微一笑“大太太這話說的就遠了,我這個年紀,當上巡閱使已經是異數,哪還敢奢求更大的官。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再說只去掉我的民政長,也是減我的擔子,我沒有不答應的道理。反正共合軍人要服從正府命令,有臨時先法管著,只要大總統下一道手令,我立刻就可以讓位。”

啪!

一記小耳光落在臉上,沈金英的聲音裏,有了幾絲哭腔

“你個小沒良心的,還跟姐耍上脾氣了,大太太都叫上了,是不是不打算認我這個姐?告訴你,沒門!姐就你這一個親人,你想不認可不成。你以為姐很容易麽?在宮裏為你說好話,在大總統面前疏通,你以為是在前金呢,只要有勢力,殺七個宰八個都能按的下。你姐夫是大總統,可不是老佛爺,就這大總統還是臨時的,哪容的你無法無天?就算是克雲幹這事,他照樣打斷他另一條腿!你這個處置,已經是高舉輕落了,要是你真的不想讓人來,我們再商量……犯的上這麽絕情?”

趙冠侯雖然當了督軍,隨身帶手絹的習慣沒改,拿出手帕,為沈金英擦著淚水,賠著不是。“好吧,這事怪我,不該說這樣的話。可是姐,你也得體諒我。我為姐夫出生入死打天下,沒功勞也有苦勞吧?結果呢?江寧打下來,松江打下來,要我讓,我就讓了,我多說一句什麽了?鄭妝成有什麽資格跟我比,都去做松江的鎮守,這麽個肥缺,憑什麽給他?我二話不說,讓我讓,我就讓,可是現在連殺幾個人都不行了?幹脆,這督軍我也不幹了,去青島享福去。”

沈金英主動握住趙冠侯的手,向他身旁挪了挪“我和十格格還有翠玉的交情不提,就說你我,姐對你怎麽樣?你說,我會不會害你?當初容庵罷官,四處碰壁,你在山東贈以巨金,洹上村每月供應無缺,這些我和容庵都沒有忘記。可越是如此,越是要謹慎,彈打出頭鳥,這個道理你肯定懂。要重用你,總要先壓一壓你,否則,就是那些清議輿論,就能把你給淹了。人要看長,將來,總是沒你的苦頭吃。你姐夫將來當了大總統,你難道就不能當個內閣總裏?到時候你們兩個上下聯手,你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就像戲台上說的一字並肩王,還有什麽得不到的?松江也好,江寧也好,不過一城一地,跟天下比,算的了什麽?你說姐和姐夫對你不好,我舉個例子。那個馮煥章,跟著吳定貞鬧葛明,帶兵要往津門打。被抓以後,按說就是槍斃的罪過,就是因為他提到是你的朋友,你姐夫就手下留情,不但沒殺他,還要他當了軍官。”

馮煥章?趙冠侯初時幾乎忘了這個名字,但很快就想起那個看上去老實本分,且又有些木訥的同窗。當初自己把留學的名額讓給他,他回來之後,原來也做了葛明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