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二章 棉裏針

方才還信誓旦旦,分析著借張員之力以抗趙冠侯是何等英明決策的各位鄉紳,見到這個情景,都覺得臉有些疼。張口結舌,不知該說什麽。

林仰上道:“紹帥,徐州乃是您的治所,縱然要拿人,也該持紹帥手令,外人無此權柄。這是不把紹帥放在眼裏。您是孔教會的會長,我們都是孔教會之人……”

張員側頭看他一眼“林老爺說的對,在徐州這塊地盤,抓誰殺誰,都是我張某人一句話的事,外人確實無權插手。來人啊,把這幾個東西,給我拉出去斃了!娘的,什麽孔教會之人,在爵帥面前,少提孔教會。就算是康祖詒來了,見到爵帥也得磕頭參拜。你們幾個家夥不安好心,居然想要驅逐侯爺,這是謀大逆的罪過,按照大金律,就該大辟!現在賞你們個全屍,就是看在咱們都是孔教會的份上,給你們開恩了。”

外面,一支衛隊沖進來,都是腦後垂辮子的大兵,兩人拖住一個,抓著這些鄉紳就向外拖。一幹鄉紳沒想到,張員對於大金的律令也如此熱衷,恢復傳統文化的同時,也在熱心的恢復傳統刑名,一言不合就要處決。

人被士兵拖著向外走,眼看就有性命危險,帶來的衛隊又都被繳械。這些辮子兵無法無天,拉下去,命多半是要送掉。個個都驚恐的大叫著冤枉或是求饒,李淮生腦筋還算靈光,急忙道:“且慢!我等是冠帥治下之民,理應由冠帥處置,冠帥,請您賞一句話。”

“剛才還在想著辦法驅逐我,現在又求我救命了?”趙冠侯冷哼一聲“把人交給我帶的人就好了,他們我得慢慢炮制,不急在這一時三刻。”

張員點頭稱是,命部下將一幹財主都帶了下去,寶月則不慌不忙的叫來小大姐,重新收拾桌子,準備果盤點心。張員依舊是以屬下見上官的禮數,落座也是只坐一半,態度上,極是恭順。

“隆玉太後奉安大典,紹和不能回京奔喪,實在是有失臣節。爵帥到京之後,一定要在皇上面前,替卑職分說清楚,請皇上體諒老臣的難處。”

隆玉太後宣布退位之時,就吐了一口血,等到袁慰亭正式就任臨時大總統,住進慈喜之前的居處佛照樓,並將之改名居任堂之後,兩下裏的相處就更難。袁慰亭每頓飯開飯之前,都要命令軍樂隊奏樂,樂聲直入內廷。

原本想著繼承慈喜遺志,過一過發號施令的癮頭,不想頃刻之間,就成了仰人鼻息的亡國太後。每天聽著軍樂,就仿佛是利刃在自己的心裏反復切割,隆玉的身體,也就越發的不濟。直撐到不久之前,終於還是一瞑不視。

袁慰亭電召各地督撫到京參加奉安大典,但是各地情形不同,局勢也不一樣。興中會與袁慰亭之間的矛盾,終於還是以戰爭的方式解決。

雖然北洋軍取得了勝利,可是南方各省,還不能算是太平,新近進駐江寧的馮玉璋,以及占據嶽陽,控制南北孔道的曹仲昆等人,都不能回京奔喪。

張員這個長江巡閱使,官職乃是來自前金時代的名臣胡林翼,名義上在江南各督撫之上,實際卻無實際轄地。何況曹仲昆也有長江上遊警備司令的官職,與他分庭抗禮,其處境也尷尬的很。

徐州算是他的根本所在,如果他此時離開徐州,說不定地盤就被別人占了,成為光杆司令,所以只能原地不動。但他對於大金的忠心卻不是假的,這種安排,對他而言,如同大逆不道,拉著趙冠侯的衣袖,足足表達了十幾分鐘的忠心。在得到趙冠侯明確答復,願意為他向小皇帝說項之後,又痛哭了一番。仿佛是在這清樓之內,為太後行躄踴之禮。

等到他哭夠了之後,張員才道:“侯爺,您這回進京,見了宮保的面,可要好好勸一勸他。”

趙冠侯點頭道:“我明白,你的處境也不容易,你手下萬把弟兄要吃要喝,難免與華甫有利益上的糾紛。我還是那句老話,能為你辦的,我盡量給你辦,進了京之後,會跟大總統說一說,讓他看著怎麽安排你。”

張員搖搖頭“不,卑職不是說這個。卑職窮苦出身,不管日子過的多艱難,也比當初的生活強的多,做人要知足,卑職現在已經很知足,絕沒有什麽不滿的想法。卑職是想求侯爺勸勸宮保,早一點把共合停了吧。”

他的神態很真誠,一副推心置腹的樣子“侯爺請想,咱們辦共合已經一年多了,又辦出什麽眉目了?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這是亡國的兆頭。為什麽?因為人心壞了!要是有皇上的時候,國家至於亂成這樣麽?咱們中國,是不能沒有皇帝的。”

自金帝退位之後,這一年多時間裏,國家已經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先是北洋軍以武力挽留,確保袁慰亭在京城就職,在北方強大武力的威脅下,南方只能步步後退,寄希望於制度羈縻,束縛住袁慰亭的手腳。桃園三傑之首的宋遁初倡導正黨內閣,以法治精神,法律的力量制約總統權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