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七章 藩籬

孫帝象看看身後的清天白日旗,眼神很有些復雜。“最早的時候,我、少白、小園、禮暇四個人,一沒有錢,二沒有槍,四個人在房間裏,就想著要驅逐韃虜,光復中華。當時我們是在香港,覺得不用擔心,談的很大聲,也不肯關門。從附近路過的人,都能聽到我們喊推翻帝制,打倒金國,驅逐韃虜什麽的,人家那時候給我們起綽號,叫我們做四大寇。在後來,金國的密探知道了,害的我們沒房子住。我們就只好來到街上,從口頭起義,到事實起義。從那時候開始,我身邊的人,就一個接一個離開我,為了幹葛明而捐軀。這面旗,就是浩東設計的,他的才幹在我之上,比我更適合做領導者。廣州起義失敗,他為了掩護大家,慷慨就義。這面旗上的紅色,就是烈士的鮮血。現在葛明總算取得了勝利的希望,這面旗幟飄揚在中國的各個行省上,既實現了我們的理想,浩東兄在九泉之下,也可瞑目。沒想到,這一點小小的要求,也辦不到,現在它只能在我的辦公室裏,陪著我這個臨時總統而已。”

陳無為心知,孫帝象來時,雖然受到各界的一致歡迎,乃至他那句我並未帶來軍餉武器,只帶來葛明之精神,獲得如雷掌聲。但只可一時,不可一世,等到精神的力量用完,現實的問題還是需要解決。這次葛明雖然取得巨大成功,但是孫帝象所募的捐款,卻實在太少了。

這並不是說孫帝象無能,他的籌款能力,整個興中會也是有口皆碑。像是身為南潯四象之一的張靖江,不惜賣掉了卡佩的一處店面,為其提供經費,這都是孫帝象個人強大的人格魅力所爭取而來。

但問題是人算不如天算,泰西情勢陡變,揚基戰雲密布,南北兩邦已經有開戰的可能。大量的資金被用於戰爭籌備,對於華人的資金流動,卡的也就格外的緊,想要籌款比過去困難許多。再有就是之前失敗的起義,將海外傾向於葛明的華人財富耗費過多,以至財力枯竭,難以為繼。

扶桑方面,雖然有大財閥與興中會交情深厚,興中會裏,也不缺乏扶桑浪人作為同志。可是阿爾比昂介入之後,扶桑財閥方面也必須低調謹慎一些,倘若提供大量資金為阿爾比昂察覺,自身也會陷入危機之中。明哲保身,葛明黨人能獲得的經費,就更為有限。

無餉則無權,沒有足夠的經費,興中會的發言力難免大打折扣,爭論國旗上,最後還是以五色旗戰勝了清天白日旗。隱藏在國旗之後的,卻是葛明軍內部,各股勢力之間的爭鬥。

孫帝象長嘆一聲“我們華人在海外被人看不起,並不單純是因為國家弱小,我們自己也有問題,就是不夠團結。人在異鄉,本該守望相助,團結一致,才有可能爭取自己的權益。結果大家都拿鄉親當作敵人來防範,彼此之間互相防範、陷害,為了實現個人野心,甚至不惜倒向洋人。洋人見此,自然不把我們放在眼裏,更不會保障我們的權益。國外如是,國內亦如是,葛明還遠遠談不到成功,已經開始內部爭權奪利,這實在是太讓人心寒了。”

陳無為道:“先生,所以無為以為,要想要國家富強,首先就要讓所有的力量朝一處使,不能把力量浪費在內耗上。要想力量往一起使,就要有一個強人作為首領,除了先生之外,沒有第二個人可以承擔這個重擔。光復會的人,想要篡奪葛明果實,我就只好殺了他們。有人說二陶無辜,我考慮的,卻並非無辜或有罪,而是他們既然做了首領,想要爭奪這個位置,那他們就是有罪。這不是一個司法問題,而是一個立場問題。當然,光復會的人對此不會答應,所以,必須有人出來承擔後果,無為留下與他們周旋,先生則抓緊時間,把各方的力量整合起來,與北軍再度周旋,我們絕對不能向北軍低頭。”

“當今天下,金人已失其鹿,有希望問鼎至尊者有三人。先生自是其一,袁項城復居其一,再有一人,就是山東趙冠侯。他與洋人交好,又有正元為臂助,如果狠心做兒皇帝,幾千萬洋債也借的出。可是三人之中,以他復辟的可能性最高。無為鬥膽,請陳冷荷的財神,將魯軍引至江寧。這一戰,雖然我們輸了江寧,可是趙冠侯不要天下要美人,也注定落下個不能為大事的評價。我們輸了江寧,他輸了江山,這筆賬倒也算不上誰虧。”

孫帝象道:“大家都在期待袁慰亭反正,我對這個人,卻並不敢信任。他的經歷和他的一貫表現,讓我覺得,他並不是一個會支持民住自有的人。如果把國家交到他的手裏,很可能是我們推翻了一個皇帝,又重新扶植了一個皇帝,那就與葛明的初衷南轅北轍。但是眼下的情形,卻容不得我們拒絕這個皇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