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裱糊匠(第2/3頁)

按大金官場體制,降級是可以用加級的紀錄來抵銷的,留任就更是留出了操作空間。只要接待的事情做的好,或者說,是太後或皇帝認為做的好,開復處分不過指顧間事。

再者趙冠侯這個二品頂戴,本來就是為了應付洋人接待,而臨時加級,由於缺乏足夠的軍功,能不能真除,尚在兩論。現在的降四級留任,就是把他的二品一路降到了原先的四品,實際是不疼不癢,原地踏步。

張陰恒著實病休一個月,就等於是從接待團裏退出去,亨利親王連來帶走,也未必用的了一個月,這次的功勞裏,他注定是分潤不上。

從這次沖突中受益最大的,實際上是章桐,以他的資歷和聲望,都不是趙冠侯能比,差事做下來,他自然是要得首功,而具體幹活的人,則要是趙冠侯去幹。他跟張陰恒存著心病,朝廷沒下旨開復官職,他就不到總辦各國事務衙門辦公,只在賢良寺理事。第二天天一亮,趙冠侯就早早的趕過去,於門上遞了手本,隨後就候著接見。

賢良寺在東華門的冰盞胡同,本來是親王府邸,舍宅為寺,天子題名“賢良”。早已經成為封疆大吏入覲述職的下榻之處或是大人物的行轅公館。門上有門子,跑裏跑外的也是管事下人,與府邸無異。

章桐如今與趙冠侯算是較為明確的上下級,就不像在同和堂吃飯時那麽隨意,手本遞上去,直到過了辰時,才得召見。卻見章桐身上穿的依舊是官服,頭上雖然沒了三眼花翎,但依舊有著大紅頂子。

“普魯士公使海靖那裏,我已經與他談妥,亨利親王同意以立見之禮,面見老佛爺。”見禮以畢,章桐第一句話,就把這個消息丟出來,顯然是在警告趙冠侯,不可自傲。大金辦洋務多年,自有人才,不至於離了他就處處不靈,自己出馬,已經解決了這個難題。

他本來就不是什麽氣量寬宏之人,與張陰恒的宿怨,就能讓他背地拆台,恨不得除而後快,袁慰亭當初投奔他的門墻,後又背章就翁,章桐心裏自然也沒好看法。他的心思,還是在於把趙冠侯培養起來,以為羽翼,以趙冠侯在新軍中掌兵,借以牽制袁慰亭。但是又擔心此人一如當日之袁,一得志,便思離己而去,必要加以鉗制。

所以,在此時小露一手本領,也是讓趙冠侯明白,姜還是老的辣。哪怕是使館區,自己的名號搬出來,照樣可以解決問題。使其對自己生畏懼之心,也好進行收服。

“事實上,張陰恒如果有時間的話,也一樣能解決此事。但是不同的人做一件事,所花費的時間工本,自然也就不同。他還是差了些火候,沒搞明白洋人的用意,也就多花費了些時間。老夫考教考教你,這一事,他錯在何處?”

趙冠侯心知,章桐這考教,其實也是對自己的指點,倒也不隱瞞,略一思忖“中堂,下官想來,樵野公只想著跟洋人講道理,卻沒想過要問洋人要什麽。辦洋務,不講道理自然是不成,只講道理就更辦不成。洋人要什麽,我們又能給什麽,把這些說明白,禮儀之事,反倒是小道。只看著一個禮,看不到利,就成了翁放天那等人,做學問還可以,辦洋務就用不上。而樵野公,應該不會不懂得言利,可是又被翁放天捆住了手腳,不敢與洋人言利。”

章桐贊許的點點頭“好!若是你早生幾十年,事務衙門裏,就沒他張陰恒的位置。這番話,說的卻正是這次的事情。普魯士人此次前來拜訪,所為者,山東民教相仇,巡撫多有偏袒,以至於號令難行,鐵路時被破壞。只要談這些問題,拜見的事,就好商量。張陰恒麽,一來是擔心言路上對他不利,二來是有私心。”

他冷笑著,從袖中取出一張傳單“這是保國會那幹人,在街上散發時,我手下人收到的。他們在鼓動與普人爭奪路權,以贖買方式,將山東鐵路的權力收歸朝廷。擔心鐵路既為普人所有,則礦產亦難保全。張陰恒是這幫保國黨的大金主,他又怎麽會去替洋人爭鐵路的權益?所以這一個立見,就卡的他無可奈何。”

普魯士人已經以武力強行占領膠州灣,在此之前,就已經在山東修築了鐵路線,此時在原有基礎上連通,並不太困難。但是朝廷雖然承認了膠州租借,但是民間卻不肯認同。民教相仇、民洋相仇,導致襲擊路工、探礦隊的事時有發生,鐵路線也經常被破壞,工程進展異常緩慢。普魯士人的兵力固強,面對龐大的百姓仇恨,也頗有力不從心之感。

再者山東保教權在普魯士手裏,現在山東拳民與教會沖突日重,殺教士、教民,燒教堂之事屢有發生。

山東本就有響馬,河南又有流竄過境的趟將,加上拳民,他們聯合起來,或是襲擊火車,或是攻打教堂,已經形成對普魯士的嚴重威脅。而山東巡撫李秉衡被逐,毓賢接任之後,對於土匪的處罰固然手段狠烈,可是對於拳民的懲辦,卻並不怎麽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