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營救

姜家的弟子手中拿的,無非是撂場子時用的棍棒夾雜幾杆長槍、大砍刀,那一隊巡兵手中的火繩槍已經點燃了火繩,沖突起來,怕是姜家這些弟子裏,立時就要有人喋血當場。那名中年人則對衙役喊道:“我是堂堂武秀才,頭上有功名,再說這事乃是由我而起,你們憑什麽不讓我進去。”

“李爺,您別跟我們嚷嚷,跟我們嚷嚷也沒用,這是上面下來的意思,我們只是跑腿傳話的,您是街面上混事的主,有頭有臉,有氣找大人,就別和我們為難了。”那位負責接待的班頭,亦是個八面玲瓏的主,嬉皮笑臉盡賠小心,不讓人把怒火撒到他頭上。

“您往那邊看看,龐管帶親自帶了百多名弟兄前來彈壓,槍裏連子藥都裝好了,若是真翻了臉,大家都不好看。您聽我句勸,先退一步,有什麽話待會再說也不晚。”

一眾姜家的弟子舉著棍棒,氣勢上倒也不弱,但是終究不敢去沖排槍陣。等看到姜鳳芝下車,這才有了主心骨,一窩蜂的沖上去“師姐,你總算來了,快拿個主意吧。這幫官軍欺人太甚,有槍不打洋人,卻瞄著咱們,簡直該殺!師父就是姓龐的抓走了,要是丁師兄還在就好,準能弄死他。”

“別胡說!”姜鳳芝把眼睛一瞪“現在講打講殺,你們不要命了?冠侯師弟來了,有什麽事自有他做主,大家都聽著,包括我在內,不許多說話。”

眾人見趙冠侯也是一身官服,心裏就有了些把握,同時他們也猜的出,龐金標會為這點事親自帶隊出面彈壓,乃至捉拿姜不倒,多半也是有公報私仇之心。兩下在元豐當結的梁子,今天要發作起來,由這個當事人出面,也是最為正確不過。便紛紛走開,由著趙冠侯自己前去交涉。

趙冠侯下了人力車,毫不在意的直接奔著那支火槍隊過去,仿佛在他面前的不是火繩槍,而是燒火棍。他挺著胸膛過來,那些火繩槍手反倒有些擔心,紛紛把槍向左右躲開,如同波分浪裂一般,由他直沖到龐金標面前。

論官銜,龐金標比趙冠侯高出數級,若是參拜,也是下官參見上官。只是趙冠侯是新軍,與防營並無統屬關系,於待遇地位上,新軍則遠在舊軍之上。他也就連個起碼的禮數都懶得講,只一抱拳,皮笑肉不笑的喊了一聲

“龐管帶一向可好?說來還要謝謝你,成親那天,用的是您府上備的花轎,連不少執事,都是府上送的,本來說帶著媳婦到府上去拜望,可是您卻不在家,今天正好,當面致謝。”

看著本該嫁給自己的女人坐著自己準備的花轎嫁到別人家,乃是龐金標奇恥大辱,為此還吐了一口血,著實的傷了元氣。這乃是他生平一大恨事,比起高麗兵敗尤在以上。今天趙冠侯當面提出來,與其說是道謝,不如說是當面抽臉,他只覺得肝臟又隱隱做痛,臉上的神情也就好看不到哪去。

“趙冠侯?你現在也成了朝廷命官了?”

“承蒙袁大人擡愛,保了我一個親兵馬隊哨官的前程,比不了您這堂堂管帶,帶著幾百號人槍,大白天就要列隊槍擊百姓,這官威著實了得。”

“我這也是奉令彈壓地面,保護縣衙,避免不法之徒襲擊衙署,劫奪人犯。你也看到了,那些人拿刀動槍的,若是劫了人犯,這個責任我可承擔不起。”

“人犯?這津門縣還沒定罪,龐管帶就給定了罪了?”趙冠侯冷冷一笑“還是說,防營的龐管帶拿著大金國的餉,卻給洋人看家護院,洋教士怎麽說,您就怎麽辦,衙門怎麽說,你就不管了?”

“你!”這種舌辯場合,自是龐金標的弱項所在。他是在高麗跟扶桑人生死搏殺過的,這時被趙冠侯說成畏懼洋人,為洋人看家護院之徒,這不啻於奇恥大辱,只覺得眼前一陣發黑,嗓子裏又陣陣發甜。飛身跳下坐騎,伸手按住了腰間的佩刀“你有種就再說一次!”

“我再說幾次也沒關系,你做的出,就別怕別人說了。朝廷養兵,要的是你們守衛疆土,結果混成了和洋人穿一條褲子,這還有臉跟我面前撒野麽?怎麽,想動手?你要是不怕丟了體統,我倒是豁出去這個七品頂子,跟你練一練。”

一個管帶和一個哨官如果當街打起來,肯定是都要革職的,以一個管帶兌掉一個哨官,自然是賠本到家的買賣。龐金標也知,跟新軍的人動武,最後可能是自己這個管帶反倒要更倒黴,可是騎虎難下,再加上奪妻之恨,讓他頗為難平。刀在鞘裏已經抽出數寸,趙冠侯的手也悄悄的移向了腰裏的那對手槍。

龐金標身旁的親兵乃是他家中的長隨,與他極是親近,早已經從馬上下來,緊緊按住龐金標的胳膊,又對趙冠侯道:“你與我們龐管帶為難,也不算好漢,有種的,去跟洋人耍橫去。天主堂的主教就在衙門裏,你從他手下要出人來,便是好漢。我們這些人只是奉命而行,只要北大關那幫人別找死,我們肯定不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