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訪客(下)(第2/2頁)

為人憨厚也好說話,有人賒他的布,他也肯賣,只說自己的布也是賒來的。日久天長,津門地面上都送他一個曹三傻子的外號。

到保定販布時因為受了士兵的氣,一怒之下,就自己也去投軍當兵,正趕上朝廷大軍征高麗,雖然仗打的不好,但是他自己是立了功的。因為認識字,被送進了武備學堂進學,現在則在新建陸軍裏做個幫帶。

按他的身份,原本是與趙冠侯沒什麽交集的,但是兩年前他四弟曹仲瑛中了仙人跳的陷阱,若不是正好趙冠侯遇到,出面幫他擺平,幾乎被人打死,錢財上也要大受損失。自那事之後,趙冠侯與曹仲瑛成了朋友,曹仲昆為人厚道,也極為四海,也與趙冠侯喝了血酒,做了兄弟。

但是這種關系日常是用不上的,曹仲昆在新軍裏也不掌什麽權勢,最多是能穿一身官衣嚇人,其他方面事權極輕。加上前些年湘軍得勢,幾成尾大不掉,皇室對軍人極為忌憚,嚴禁軍伍幹涉地方事務。袁慰亭是以整頓治安為名懲辦混混,還勉強可以做到,曹仲昆這種幫帶要想真的給趙冠侯撐腰,實際是有心無力。

他與蘇寒芝、姜鳳芝都頗熟悉,也不見外,先是拿了兩小錠銀子出來放在炕邊,又對蘇寒芝道:“寒芝姑娘,這個錢別放我兄弟身上,男人身上有太多錢不是好事。你替他收好,買藥買吃喝,總歸是花在正地方。若是不夠花,下個月我再送來。當初要不是冠侯,我的兄弟怕是就要被打殘廢,被訛去的也是一大筆錢。大家既然拜了把子,就是自己人,錢財上的事,我能幫忙的,一定出力。”

趙冠侯倒也不和他客氣,將錢送到蘇寒芝手裏“姐,錢你就收著吧,正好明天可以去找那位蘇大夫,把你的鐲子贖回來。”

姜鳳芝則好奇的問著“三哥,您不是幫帶麽?李秀山就是一哨官,您還管不了他?”

曹仲昆為人寬厚,並不為了這句話著惱,反倒是嘆了口氣,抓起酒杯,就給自己倒了杯酒“這酒……水放太多了,下回少放點水,沒味了。鳳芝妹子,你不當兵,不知道我們這裏的情形。我這個幫帶,雖然聽上去比哨官大了兩級,實際上,卻是個不頂事的,除了軍餉多一些外,別的哪也比不了李秀山這個哨官。”

新建陸軍的編制,與之前的淮軍接近,其步兵共有兩翼、每翼下轄兩統、每統下轄兩營、每營下轄四隊、每隊下轄三哨、每哨下轄六棚。至於炮兵、工程兵、通訊兵等特種兵編制則另有編法。

其中每營有一名管帶另設一名幫帶,從級別上看類似於團副,每月的餉銀也有七十兩,比哨官五十兩的餉銀為多。可實際上,幫帶的權限與管帶重合,也沒有單獨的劃分,既沒有人事權也沒有經理權,在部隊裏的地位,全看幫帶自己的性格能力以及與部下的關系。

曹仲昆沒有什麽才幹,當初投的是淮軍,不是袁慰亭的老班底,並不受信任,這個幫帶就是個擺設,混餉吃的幹部,實際掌握不住部隊,就連面見袁道台,也非常困難。李秀山實打實的帶一個哨,做事又十分得力,可以和袁慰亭說上話,卻是比曹仲昆的地位要高多了。

他嘆了口氣“按說我一個月拿餉七十兩,折合金洋一百四十塊,也不算少了,應該多幫著冠侯一些。可是家裏人口多,都指望我的軍餉吃飯,幾個兄弟也不省心,開支極大。再者,我還要用錢打點克帥的門路,能抽出的款子不多,倒是讓冠侯見笑了。”

他口中的克帥,是同樣出身淮軍的老將曹克忠,這人也是津門人士,在淮軍中極有名望,戰功也重,以一品記名提督身份致仕,時人以克帥稱之。他當初與袁慰亭叔祖袁甲三換過貼,袁慰亭在小站練兵,也要去上門拜望,兩下走動很是密切。曹仲昆與其同姓,就想著攀扯這個關系,讓克帥把自己認做本家,就能算做袁慰亭的自己人。

可是侯門深似海,一品提督的族人,可不是那麽好認的。若無有非常之多的白銀打點,又怎麽有資格算做克帥的本家?

新建陸軍軍餉直接由袁慰亭發放到士兵手裏,中間不過其他人手,沒有喝兵血的空間,幫帶也沒有油水可撈。是以拿著高額的軍餉,曹仲昆的日子過的卻很緊。

趙冠侯一笑“三哥,你這話就說遠了,咱們是結拜手足,你拿幾個錢過來,都是一份人心,兄弟都要承你的情。說多說少,那就不是朋友的話了。這李秀山的事,您也不必管,等我的腿好了,自然要去他府上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