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性命換來的感受

仁宗想笑,又不好笑,嘆了一聲:“掌愛卿受苦了!”

“多謝官家,”掌禹錫忙躬身道,“微臣為了不客死他鄉,便讓人送回京城,回到家裏,微臣不願就此等死,便自己用藥,依舊用的是傷寒的方子,但是還是沒有效果,萬幸的是,沒有使用辛溫或者苦寒之類的禁忌藥物,後來從犬子聽知秋授課的筆記得知這些禁忌以及因此病死的病案之後,微臣當真嚇出一身冷汗。”

林憶點頭道:“知秋所言溫病禁忌,是很有道理的。也是因為有了這次講授,很多醫者才沒有犯這些錯誤,因而挽救了不少人性命。官家毅然下旨讓一個十五歲的半大孩子給全城醫者講課,這等遠見卓識,非常人所能也!”

仁宗聽了這幾句話,心裏很是受用,禁不住也為自己當時的決定暗自喝采。

掌禹錫等林憶拍完馬屁,跟著也拍道:“後來微臣才得知,微臣一條性命,原來是因官家這個決定,這才撈了回來,官家若沒有下旨讓國舅授課,犬子也不能得國舅傳授仙方,那微臣一條老命只怕也就嗚呼哀哉了!”

仁宗微笑道:“你接著說吧!”

“是,”掌禹錫道:“微臣得到國舅的方子之後,立即使用,當晚就開始好轉,數日後,便康復了,這些天,微臣不僅一直在琢磨國舅這方子,也在全城各處醫館探訪,所到之處,無不誇贊國舅仙方靈驗,救民水火,微臣用心收集了若幹病例,各個階段的都有,反復研究之後,微臣認為,國舅所言,溫病不同於傷寒,是很有道理的。”

說到這,掌禹錫從懷裏摸出一疊稿紙,雙手托著,道:“這是微臣這些日子收集的丹毒醫案,還有微臣自己的病案,用傷寒方與用溫病方的差異。特獻給官家。”

仁宗微微點頭,旁邊太監過來接過,托過頭頂,送到仁宗面前。

仁宗取了過去,簡單翻看了一下,放在一旁。

掌禹錫道:“微臣從切身得病及治病經過,深深感覺到溫病的確跟傷寒有很大的不同,而不是像林太醫所說的大同小異!其中的區別可謂迥異!誠然,在外邪入裏化熱後,傷寒與溫病的治法基本相同,但是,前期的巨大不同,足以讓二者成為兩個各自獨立的病類!傷寒發病之初,用麻黃、桂枝等辛溫發汗,而溫病,卻是禁忌辛溫發汗,麻桂更是絕對禁用之藥!微臣收集的若幹病案,不乏因為錯誤使用辛溫發汗而壞證死亡的!另外,傷寒熱證可以用苦寒退熱,溫病之初,因為錯誤使用苦寒而死者,比比皆是!”

林憶道:“區別兩類病證是否為一類,要從全局著眼,而不是只看初期!”

“初期治法便已經如此迥異,還能說是同一類病嗎?”掌禹錫冷聲道。

林憶毫不退讓:“知秋國舅所說之衛氣營血辯證,跟傷寒論的由表及裏,由陽入陰,由實到虛的外感熱病傳變,有什麽本質區別?”

“怎麽沒有區別!”掌禹錫同樣針鋒相對:“溫病表證短暫,傳變訊迅速,病程中易於傷津劫液,後期易致真陰耗竭,而傷寒初起寒邪留戀在表,然後才化熱入裏,發展較慢,病程中易損陽氣,後期尤多亡陽之變!這種區別還不夠大嗎?”

“國舅的營血、心包、虛風內動,還有辛涼解表、精心開竅、育陰潛陽、涼肝熄風等等,都可以從傷寒論中找到影子!”

“能找到影子就說明相同?雞和鴨都是兩條腿,也有相同之處,難道雞就是鴨?”

林憶漲紅著臉:“你這是強詞奪理!”

“你是無理取鬧!”掌禹錫同樣紅了脖子。

蘇頌急忙勸解道:“兩位息怒,這是學說之爭,不必動怒嘛!”

仁宗也道:“正是,好好說,有理不在聲高!慢慢說,道理不辯不明,窗戶不開不亮!”

兩人都忙躬身答應,互視了一眼。林憶把語氣放緩了,林憶道:“《內經》早已經說得很明白:『今夫熱病者,皆傷寒之類也。』就已經說得很清楚,一切外感熱病都是感受寒邪引起,所以才稱為傷寒。溫病同樣感受的也是一種寒邪,也是傷寒的一種。這之後,《難經》、《傷寒論》、《肘後備急方》等等,無不把溫病歸於傷寒的,我們不能無視這些實行上千年的經典名著吧?”

掌禹錫道:“前人所說,就一定是金科玉律,絕對不能變的嗎?”

“那自然不是,聖賢也是人,是人就會犯錯,但是,我們現在非要把溫病單列出來,獨立於傷寒,必須有充足的理由!在我看來,現在我們能找到的理由,還很不充分!不足以把溫病單列為一種獨立於傷寒的病證!且不論我剛才列舉的溫病與傷寒的種種大同小異之處,就是發病病因,都是因為寒邪引起這一點,就足以說明二者本質一樣!試問,同樣的病邪,能生出本質完全迥異的兩種病證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