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1991年8月18日的福羅斯和莫斯科(第2/3頁)

但是,這次談話的其他見證人在回憶錄中寫的卻是另外一個版本。博爾金後來回憶說:“戈爾巴喬夫沒有急著見我們,我們在別墅大廳裏等他。戈爾巴喬夫是在10~15分鐘以後出現的。他看上去是病體纏身,走路也很困難,臉漲得很紅,但不是太陽曬的,而多半是由於血壓升高引起的。戈爾巴喬夫匆忙和大家握手以後,眼睛誰也不看,帶著怒氣問道: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事先不打招呼?為什麽電話都不通了?

我們是來和您討論一些國內局勢的。——舍寧說。

你們代表什麽人,以誰的名義說話?——戈爾巴喬夫打斷他。

昨天大家一起討論向總統匯報的時候,沒有誰預料到總統會有這種反應,談話沒法往下進行。

你們想說什麽?戈爾巴喬夫說話的語調已經平靜多了。

我想從國內的局勢說起。——巴克拉諾夫開口說。

大家向戈爾巴喬夫提出了各種方案,都是按照他事先交辦的應對緊急情況而準備的預案。總統突然問道:實施緊急狀態對俄羅斯領導人是否管用。當他聽到肯定的回答以後,情緒完全安穩下來。接下來的談話非常平靜。戈爾巴喬夫認真地說,他是多麽需要解決我們提出的這些問題啊!同時也和我們解釋,他為什麽堅持自己的立場。他對我們說:‘你們好好想一想,並且轉告同志們。’戈爾巴喬夫在告別的時候,握著我們的手說:‘你們真是見鬼了,幹吧! ’此時賴莎和孩子們坐在別墅的大廳裏,她問巴克拉諾夫:‘你們是帶著好消息來的嗎?’巴克拉諾夫走到她跟前說:‘我們是帶著美好的願望來的,一切都會好的。’”弗·伊·博爾金:《底座的坍塌》,莫斯科,1999,第16~17頁。

這次談話的所有參加者都證實了一個比較重要的細節:戈爾巴喬夫到門口送客的時候,和所有客人都握了手。這根本就不像什麽造反或者政變的舉動。安德烈·格拉喬夫是戈爾巴喬夫傳記的作者,他認為主人公所以保持外表平靜有幾個原因:戈爾巴喬夫是想尋找徹底擺脫這個荒誕局面的機會,還想勸說莫斯科那些“國家緊急狀態委員會”的組織者們;戈爾巴喬夫不想讓自己過早犧牲。除此以外,戈爾巴喬夫還擔負著保護身邊的妻子、女兒、女婿和外孫的責任,他是出於這個原因,在與“國家緊急狀態委員會”的“議員們”分手時,有意做出外表平靜的表情,還與他們一一握了手。安德烈·格拉喬夫:《戈爾巴喬夫》,莫斯科,2001,第371~372頁。

戈爾巴喬夫的對手對這段情節卻是另外一種理解:戈爾巴喬夫盤算著他在局勢發展的任何情況下都能取得勝利,不管“國家緊急狀態委員會”的行動成功還是失敗,他都能騎著大白馬威風凜凜地挺進莫斯科。但事實上,無論事件的最後結局如何,等待戈爾巴喬夫的都是失敗,他當時根本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麽。戈爾巴喬夫在三天的監禁期內,沒有任何英勇表現,他的表現甚至比不上對手。

巴克拉諾夫等人傍晚7點返回了莫斯科,他們把與戈爾巴喬夫的談話詳細地向克留奇科夫做了通報。從此時開始,戈爾巴喬夫所在的福羅斯別墅被嚴加看管起來,警衛人員包圍了陸地和大海兩個方向。所有在這個別墅上白班,但晚上不在此過夜的工作人員,都被監禁起來,這中間也包括戈爾巴喬夫的助理切爾尼亞耶夫。他在後來在回憶錄中寫道:“警衛、廚師、醫生、司機……就連專門看護‘核按鈕’軍官的電話都被關閉了。我請格涅拉洛夫到我這來一趟,我們之間關系很熟,他非常客氣地對我解釋說,通訊是從莫斯科關閉的,戈爾巴喬夫明天哪兒也不去,莫斯科也不會簽訂任何聯盟條約,任何人都不得離開福羅斯別墅。戈爾巴喬夫平時與政府聯絡的專用通訊設備存放在車庫裏,車庫已經被隨機帶來的沖鋒槍手包圍了,別墅的外圍警衛由邊防軍負責加固。格涅拉洛夫對我說:‘就是我放你出去,在那裏也會把你截住。請你理解我,我是一個軍人,必須執行命令。’從附近居民招來的花工、院工、修理工、幫廚,在兩個晝夜內也不準離開別墅半步。”切爾尼亞耶夫:《和戈爾巴喬夫在一起的六年》,莫斯科,1993,第482~483頁。戈爾巴喬夫和家人的活動範圍被限制在別墅的大理石宮和海灘兩個地方。這當然是對戈爾巴喬夫的軟禁,他外表保持鎮靜。房間裏正好有個晶體管收音機,這個收音機可以收到BBC和“自由之聲”的節目。

晚上9點,所有“政變分子”都匯集在克裏姆林宮巴甫洛夫總理的辦公室裏。巴甫洛夫和克留奇科夫當天才將發生在莫斯科和福羅斯的一切向蘇聯副總統亞納耶夫通報,傍晚六七點鐘,亞納耶夫才不無搖擺地加入了這個行動。8月18日白天,蘇聯內務部長普戈從克裏米亞返回莫斯科。亞佐夫派兩架軍用直升機去瓦爾代迎接蘇聯最高蘇維埃主席盧基揚諾夫,但盧基揚諾夫在與克留奇科夫通了一個簡短的電話以後,已經提前趕往莫斯科。蘇共莫斯科市委書記普羅科菲耶夫也來到克裏姆林宮,有人把當前事件的主線向他做了介紹。當所有人都聚齊的時候,舍寧向大家通報了他們與戈爾巴喬夫見面的有關情況。巴克拉諾夫只是做了一點補充。沒有什麽尖刻的爭論,因為大家都是同志。多數人傾向於這種觀點,既然戈爾巴喬夫不置可否,就應該按照既定方針辦,對外宣布戈爾巴喬夫生病,由副總統簽署實行緊急狀態的法令。所有文件都已準備好,大家一致提議亞納耶夫領導“國家緊急狀態委員會”。亞納耶夫事後回憶說:“討論不是非常輕松,持續時間很長。對領導‘國家緊急狀態委?會’的提議,我是這樣回答的——我的政治筋骨不夠發達,未必能把社會輿論的優勢引向我們的方向。我建議盧基揚諾夫出任這個職務,盧說他代表立法政權,從法律角度不合時宜。到了半夜,仍然沒有結果。我說‘好吧,如果沒誰願意幹,我就幹吧!’”1999年8月11~17日《文學報》。午夜時分,服務人員給這些人送來茶水、咖啡,還有一瓶威士忌。博爾金身體不好,他是8月17日從醫院臨時趕到ABC基地的,然後又去了一趟福羅斯別墅,他從克裏姆林宮返回了醫院。盧基揚諾夫的辦公室就在克裏姆林宮另一座樓裏,他在博爾金之前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克留奇科夫一直與福羅斯別墅保持不間斷的聯系。格涅拉洛夫報告說,戈爾巴喬夫平靜地吃過晚飯,還喝了一點葡萄酒。別墅裏有個小型電影廳,戈爾巴喬夫為全家訂了一部驚險電影,沒有發現他的情緒有什麽明顯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