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在朝鮮 第五十章 鐵流(上)

“進入攻擊發起線!進入攻擊發起線!”

禁衛軍左協那些軍官袖子卷得老高,每個人都已經筋疲力盡卻又生氣勃勃。一叢叢的火把閃耀,刺刀反射著這些火光,在夜色中閃耀。

禁衛軍左協主力已經進入戰場!

先頭到達的步兵營已經遭到日軍的槍擊,先頭營本來就負有遭遇敵軍的時候進行火力偵察的任務,展開隊形略一沖擊,就差不多已經判明,日軍數量絕對不在少數,已經形成了整然的火線。將前進的道路控制得死死的,以他們先頭一營的兵力,絕無可能沖擊過去。

先頭營——也就是李星指揮的那個營,頓時就轉為就地占領出擊陣地,並加強火力偵察的力度,等待後續大部隊的到來。

徐一凡滿頭大汗的從後面趕了過來,火光映照之下,李雲縱和鎮本部的各級軍官們已經聚集在一個高處,地圖鋪在他們中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地圖上面,大家都半蹲著,將李星圍在中間,每個人都不住發問,而李星也緊張的不斷回答解說,伴隨著他每一句說明解釋,就有鎮協的軍官用紅藍鉛筆在地圖上面標注記號。

徐一凡只覺得自己已經疲憊若死,雙腿和灌了鉛一樣沉重,爬上那個小小的山坡都覺得眼前發黑,環顧身邊,溥仰和陳德也比他好不到哪裏去。溥仰的袖子都快挽到了肩膀上面,臉上的灰差不多有半寸厚,給汗水沖出了一道道的深溝,袖子再一擦,已經烏眉灶眼的了。徐一凡爬坡的時候,他猶自忙不叠的加把手——陳德不是不想賣這個殷勤,可是他雖然是練武的人,當初在北京城的時候,比起溥仰這個宗室混混兒,他的身板算是好到天上去了。可是畢竟沒有經過嚴酷而有計劃的軍事訓練,現下只是仗著一股子勁兒在硬撐:“爺們兒再不成,還能比大人還不如?更別說那個旗人爺們兒了……這小子現在怎麽這麽能走?”

溥仰背著步槍,掛著兩支手槍,腰裏纏著自己的還有徐一凡的總計二百發步槍子彈,還能顧著徐一凡,而陳德也只能看著喘粗氣兒了——再多走一步,他都怕自己會隨時咣當倒下!

徐一凡終於爬上了這個道旁山頭,肩上的步槍和山一樣沉重,還勒破了肩膀,汗水一澆,火辣辣的生疼,偏偏嘴裏卻幹得仿佛被灰塵堵上了。他喘著粗氣走到那些圍在一起的軍官們身邊,和他一樣疲憊的那些軍官們沒一個擡頭的,只是仔細聽著李星的話。

“至少有一個大隊以上的日軍!彈藥相當充足,我們進行火力偵察,他們至少打了十排的槍!胸墻工事已經構築起來了,但是沒有壕溝,沒有鹿砦……

道路上面,有大隊日軍通過的痕跡,腳印,罐頭盒子……他媽的是咱們給盛軍分發的給養!日軍大隊已經通過這裏,根據判斷,應該不超過十二個小時……大人,我們必須馬上發起沖擊,不然安州就危險了!”

“什麽時候能發起沖擊?”徐一凡驟然發聲,所有軍官都擡起頭來,每個人都目光沉沉。有的人忍不住就焦灼的向北看去,仿佛能從這夜幕的盡頭看到安危不知的安州一般。接下來這些軍官才反應過來,全部起立行禮。

李雲縱邁步過來,平靜的行了一個軍禮。除了同樣的灰塵汗水,長途行軍好像沒有在他身上留下什麽痕跡,眼神仍然鋒利得象一把刀子:“大人,預計一個小時之後,整理隊伍,發起沖擊。”

“一個小時?”徐一凡只覺得自己嗓子是在被刀子割一般,兩句話一說就要嗆出血來。身後的溥仰聽出來了,摘下水壺,搖一搖,還有半口水——都是他省下來的。身上兩個水壺,一個他的一個徐一凡的,不過他可是一路上最多喝了三口兩口,其他的都給徐一凡了。這個時候兒默默遞上去:“大人,水。”

徐一凡啪的一聲兒打開了溥仰水壺,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盯著李雲縱:“我要安州!現在耽誤一個小時,我們就晚到安州一個小時!雲縱,那裏只有我們兩營新兵!”

李雲縱淡淡的道:“就算新兵,也是禁衛軍,有咱們培訓出來的軍官統帶,再說,袁大人也趕去了。”

徐一凡差點喊出來。就是因為袁世凱趕去了他才不放心!盛軍大隊敗退下去,根據張幼樵的話是楊士驤他們在其中覆雨翻雲,他太了解袁世凱是個什麽樣的人了。袁某人對力量的感覺向來好得很,又是北洋出身,背叛對他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從北洋叛到榮祿那裏,再從榮祿叛到他麾下,再叛回北洋,剛好一個來回!

自從慈山被突破,他一直控制住自己的情緒,還身先士卒,背槍不眠不休的強行軍。人的神經畢竟不是鐵打的,人的自制力都是隨著體力衰退而削弱的。更別說所有的責任都在他的肩膀上面!越臨近肅川裏,已經疲憊到了極點的他忍不住就開始奢望了——也許日軍也是傷亡慘重,需要修整吧?也許日軍也忌憚他的大隊到來,不敢孤軍直入安州,日軍的賭性沒有這麽強吧?或者就算日軍到了肅川裏,但是掩護部隊薄弱,也許只要先頭營就能一沖而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