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在朝鮮 第五十一章 鐵流(下)

“上刺刀!”

李星下命令的聲音並不很大,背後排成一線的麾下官兵默默的將刺刀裝在槍口之下,傳來一片細碎的金屬碰撞聲音。

天候已經是淩晨時分了,雖然是夏日,風掠過處,卻有冷冷寒意。在李星這個先頭營的兩側,是一片刺刀的叢林!

數千頂軍帽微微起伏,所有人都以標準的蹲跪姿勢形成密集散兵線,注視著對面那兩個低矮的山頭!

十幾架馬克沁機關槍也架好了,標定了射擊線路,帆布彈帶裝好,調節射擊速度的半閉鎖裝置都也設定完畢,一條條備用彈帶都已經整理完畢,隨時準備填進槍膛。

李星蹲跪在自己這個營隊的最前面,下了上刺刀的命令之後就一直冷著臉默不作聲,微微側著頭,似乎在聽著北面被風帶來的聲音。

越過這裏的山川丘陵,就是他們一路奔襲而來的目標,安州城。這個勢在必爭的要點,卻存沒不知!日軍大家都交過手,在正面前線禁衛軍主力和第五師團打了一個天昏地暗,知道小鬼子的戰鬥力。攻得兇守猛得頑固。拼出了吃奶的氣力,幾千人的傷亡,以絕對優勢的兵力火力才將其殲滅。而這個從東面上來的第三師團也不是善茬,幾千人的孤軍就一路挺進,擊破聶士成,一頭就撞向安州,這種為了勝利不顧一切的瘋狂,上了秤也是秤尾巴翹得高高的,絕對的強兵!

安州兩營才進行完新兵養成教練的雛兒,能擋他們多久?無論如何,這一次沖擊就必須成功,禁衛軍耽誤不起時間了!

李星早就沒有了當初在南洋那個白凈小生的模樣,袖子高高的卷著,露出了給太陽曬成醬紫色的皮膚,肌肉脹鼓鼓的,眼中目光閃動,全是精悍,還有一種見過血,殺過人,打過惡戰的那種老兵特有的蔑視一切包括自身安危的色彩。

兩年的艱苦訓練,從平叛到甲午,在朝鮮從北打到南,李星是無役不與。徐一凡對他小舅子的照顧就是先鋒盡著你先挑!周圍的同僚,北洋出身的上官,他統帶的士兵,當初不是沒有人為他身份而側目,為他能不能當帶兵官有而有腹誹的,現在下來,人人服氣。要知道,李星他們那批南洋學官,基本都是從泗水那場慘案當中掙紮出來的!他們求強求勝的信念,從來未曾動搖過。

“大人,所有攻擊發起部隊,全部進入攻擊發起位置!”

一個參謀軍官大步走到李雲縱面前,立正匯報。

肅川裏戰場並不太大,六個營組成了兩波次的密集攻擊隊列,不多的彈藥全部下發使用,準備打光算完,務求一次沖擊成功。攻擊作戰在沒有生力軍加入的情況下只會越打越疲,攻擊鋒刃越打越鈍,一次沖擊不成,給鬼子牢牢擋在肅川裏幾天都有可能。更別說左協是幾百裏奔襲過來的,稍微喘息了個把鐘點就要強行發起攻擊——這個把鐘點其實也沒休息什麽,都在調整建制,運動就位。左協現在是鼓足最後的余勇,只求掃開當面這最後一道障礙!萬一攻擊不成,那麽士兵也再沒有攻擊的體力和能量了,沒有幾天的休息和補充緩不過來。

上下都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也毫無保留。六個營全部壓上,一波之後,再是一波,拿人命填,也要填開眼前這道防線!

李雲縱站得筆直,只是向北望去,所有火把都熄滅了,只能看到星月光輝之下,一排排如波浪一般閃動的寒光,那是密集散兵線的刺刀叢林,隨著他一聲令下,這道鋼鐵的波浪,就要拍擊在對面日軍的陣地上!

李雲縱回頭看看坐在一旁,拄著步槍休息的徐一凡。徐一凡也在盡力的向北看,仿佛想在這沉沉黑夜當中捕捉到一點遠處安州的消息。對李雲縱投過來的目光視若未見。指揮他才不幹涉了,反正他只要肅川裏,只要安州!

李雲縱又冷著臉將頭轉回來,整了整自己的軍服。也不多話,輕輕將手一揮:“攻擊開始!”

身邊的參謀和衛兵,將命令短促的傳達下去,在他們所處的小丘下面,滿滿一排的號手——信號彈這個時候兒還沒發明呢。幾十名號手上前一步,一手叉腰一手舉號,三長兩短的號音頓時撕碎了淩晨的寧靜!

陣型前面的李星一躍而起,他沒用手槍,也是一支步槍,刺刀上好,舉槍向後一招:“禁衛軍,前進!”

無數如他一般的基層禁衛軍官和他做了同樣的舉動,密集的散兵線前響起了各種各樣的呼喊。

“上啊!咱們禁衛軍打遍天下!這些鬼子咱們包打啦!”

“沒咱們沖不過去的防線!”

“前進,前進,前進!直到世界末日!”

鋼鐵寒光的波浪微一起伏,數千官兵已經起立,接著就是穩定的便步向前,指向肅川裏。而十幾架火力支援用的馬克沁機關槍也開始吼叫起來,槍口焰照亮了附近的天空,照亮了一張張疲憊堅定的面孔,彈雨如同火流一般撲向了對面兩個死死扼住了肅川裏通路的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