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拒絕決策(第3/5頁)

人心依舊多疑。特別是在同一個人,同一件事上。

劉禪沒有任何長進。因為他始終是個沒有安全感的男人。

這個蜀國是他的嗎?也許是,因為他是天子;也許不是,因為兵不在他手上,在姜維手上。

所以蜀國是他劉禪的前提是姜維要有足夠的忠心。姜維有足夠的忠心嗎?沒有人知道,除了姜維自己。

劉禪便要做一個實驗,以召回姜維的方式來考察他的忠誠度。

不錯,中斷戰事確實有功虧一簣的遺憾,但是和忠誠度相比,都是微不足道的。正是在這樣的邏輯考量下,疑心重重的劉禪向姜維下達了班師回朝的命令。

姜維明白了,什麽都明白了。

既明白鄧艾、司馬望的陰險,也明白劉禪的多疑。

但他唯一不明白的是自己。回還是不回,這是個問題。

事關他道德評判和政治立場的問題,也是考量他軍事決策力和權變力的問題。他可以像諸葛亮那樣,把忠誠度放在第一位,抱憾而歸,也可以頂著罵名和誤解,將勝利進行到底。

只是這勝利不可能是他的勝利,將是蜀國的勝利,而他,將以其個人人生的失敗毀掉一世英名。

何去何從?

姜維最後的選擇是回去。像諸葛亮以前做過的那樣,回去為自己辯解。

這是一個聰明人的選擇。他和諸葛亮都是聰明人,也是忠誠於蜀國的人,僅此而已。

但歷史的機會就此失去。姜維不知道,他為自己討回了一個清白,卻讓蜀國失去了一個反敗為勝的機會。因為接下來,司馬昭開始動手了。司馬昭要改寫歷史,第一步就是要讓魏主曹髦下台,然後問鼎天下。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史上最牛的成語橫空出世,無數人心領神會,心情復雜,不知道未來的世界將是怎樣的世界。

退路就是死路

魏甘露五年夏四月,司馬昭帶著劍上殿了。

帶劍上殿是他的一個特權。但司馬昭想要的不僅於此。他要做晉公,加九錫。

一般來說,司馬昭想要什麽東西不會直接開口要,他總是讓其他人去說,然後自己“勉強”接受。

他這一次就“勉強”接受了做晉公,加九錫。雖然曹髦給的也勉強。

曹髦深刻地感受到了危機的來臨——司馬昭磨刀霍霍了。這個人想要的東西太多,不僅是做晉公,加九錫而已。

在司馬昭想要的所有東西中,曹髦有一樣東西是不能給的,他的性命。

不錯,帝位是保不住了,因為他的帝位,本來就是司馬家族給他的,拿走也無妨,可曹髦不能確定的一點是,司馬昭會不會將帝位和他的性命一起拿走。

這不是不可能,是太有可能。

因為帝位就是由無數人的性命鑄成的。誰坐在上面,都要押上自己的身家性命。所謂有擔當。

曹髦決定一搏,利用天子的權威,除掉司馬昭。他找了三個人來具體執行此事。這三個人是——侍中王沈、尚書王經、散騎常侍王業。

只是曹髦不知道,人世間天子的權威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武力。沒有武力做支撐,天子的權威薄如蟬翼,不堪一擊。

這個道理,侍中王沈等三人都很明白。

所以當曹髦慷慨激昂地表示為了重鑄天子威嚴,準備拜托他們幹掉司馬昭時,王沈、王業選擇了立馬去投案自首。他們的原話是這樣的:“事已急矣。我等不可自取滅族之禍,當往司馬公府下出首,以免一死。”

尚書王經還有點良心,認為做人不可以無恥到這個地步。他選擇了留下來。

與此同時,孤身走我路的曹髦在皇宮內找了三百個來路可疑的男人組成武裝力量,“鼓噪而出”。這裏鼓噪而出的意思是大家夥兒互相叫著給自己助膽,也給同伴助膽,虛張聲勢、張牙舞爪地沖出去,而我們的曹髦天子則“仗劍升輦”,派頭十足地要找司馬昭玩命。

尚書王經攔住了他,跪著攔住他。他大哭而諫說:“今陛下領數百人伐昭,是驅羊而入虎口耳,空死無益。”

這話說得很殘酷,卻也實事求是。因為他深刻地揭示了“人世間天子的權威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武力”這樣一個道理。

曹髦還是孤身走我路。事實上他別無選擇。已經出發了,退路就是死路。即便失敗,找死的結果也比坐而等死要好。

司馬昭沒有站出來跟曹髦玩命。

不是怕他,是看不起他。

不錯,在這個世界上,看不起一個人就是永遠不見他,令其徒呼奈何。曹髦也的確永遠見不到司馬昭了。因為他死了,死在司馬昭的追隨者戟下。一個叫成濟的人先是一戟刺中曹髦前胸,然後再一戟,刀尖從其背上透出,曹髦便帶著對這個人世間的絕望,死在他的龍輦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