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剩者(第2/4頁)

一句話,司馬師就是沒有名號的天子,擁有的是絕對權力而不是相對權力。

便有人要造他的反。

正元二年的春正月,魏國治下鎮東將軍毋丘儉、揚州刺史文欽,以司馬師廢主為名,起兵向他問罪。二人詐稱太後有密詔,令淮南大小官兵將士,都起來造反。

但這一次的造反,注定是危機重重。雙方還沒開戰,東吳孫峻就趁機提兵渡江襲壽春,要斷毋丘儉的後路。毋丘儉無奈,連夜退兵於項城。

壽春很快就失去了。不是東吳孫峻拿下的,而是被司馬師帳下鎮東將軍諸葛誕攻下。揚州刺史文欽的革命意志就這樣被摧垮了,在最緊要關頭,他做了可恥的叛徒,投降東吳孫峻去了。

毋丘儉則孤零零地在戰鬥。他撤出項城,遭遇兗州刺史鄧艾率領的魏兵,很快就被打得分不清東南西北,只得倉皇逃往慎縣城裏。

慎縣縣令宋白熱情接待了他。

但毋丘儉的生命還是在慎縣失去了,取他性命的人正是宋白。宋白雖然敬佩毋丘儉大無畏的造反精神和他身上的正義感,可他思前想後,覺得做人還是識時務者為俊傑,而崇高的事業往往是要死人的,他付不起這樣的代價。

便讓毋丘儉付出代價。宋白令人殺了毋丘儉,將他的頭獻與魏兵。

淮南戰事就此結束,司馬師繼續唯我獨尊,繼續擁有他的三大特權。

但好日子往往不長。司馬師的特權人生很快就走完了。

不是有人站出來繼續造反,是他死了。

死於眼病。

他的眼睛出了大問題,日夜疼痛不已。正元二年二月,這個魏國歷史上最負爭議的人物死了。死前他告訴他弟弟司馬昭一句話,說“大事切不可輕托他人”,以免“自取滅族之禍。”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出來混,總是要還的。而避免還賬的唯一方式就是做江湖老大。

這個江湖是一個人的江湖。所有的規則都由己出,如此才能確保平安。司馬師的臨終交代,事實上指明了一個國家的發展方向,那就是魏國要變天了,司馬昭一定要做魏國的大哥大,否則,就會死翹翹。

魏主曹髦開始怕怕,擔心自己被司馬昭取而代之。

不錯,他是個傀儡,可傀儡心中也是有欲望的,就像野百合也有春天一樣,每個人的內心其實都是個世界。

也許卑微,一定燦爛。

所以當司馬師在許昌病故時,曹髦連夜派人給他下詔,命司馬昭屯軍許昌,以防東吳,別回洛陽了。

司馬昭不知道自己該走還是該留。走和留的背後似乎昭示著不同的命運走向。

甚至是國家今後的走向或者說是歸屬。

秘書郎鐘會站出來為他清晰地揭示了兩種不同的命運圖景。他說,大將軍司馬師新亡,國家人心未定,將軍你若留守於此。萬一朝廷有變,後悔也來不及啊……

一語中的。

秘書郎鐘會總是這樣,對萬事萬物一語中的。傳說小時候,他和哥哥鐘毓一起去拜見文帝曹丕。鐘毓見了曹丕內心惶懼,汗流滿面。曹丕問他原因,鐘毓回答說:戰戰惶惶,汗出如漿。鐘會在一旁卻鎮定自若,沒一點汗。曹丕奇怪了,問,你哥哥汗出如漿,你怎麽不出汗呢?鐘會回答:戰戰栗栗,汗不敢出。

呵呵,真是絕妙的腦筋急轉彎。但一個人的智慧,卻從中可以窺見。

司馬昭便決定,起兵回洛陽,屯洛水之南,以觀時局之變。曹髦這才知道,與虎謀皮,很有可能失去的不是老虎的皮,而是謀者的皮。為了安撫司馬昭那顆蠢蠢欲動的心,不讓他進一步有所作為,曹髦立馬封他為大將軍、錄尚書事。自此,魏國大權皆歸於司馬昭。司馬昭離龍椅,真真只有一步之遙。他什麽時候坐上去,只看他的心情而已。

男人都是好勝的動物

姜維又出發了。在司馬師死翹翹之後。

在他看來,這又是一個機會。可以有所作為的機會。因為司馬師亡故,司馬昭掌握重權,離龍椅只有一步之遙,肯定不敢擅離洛陽。此時乘間伐魏,可以收事半功倍之效。

這是姜維的如意算盤。雖然在此之前的很多次,他也打了很多個如意算盤,可惜都沒成功。但每一個新的機會出現時,姜維還是不敢放棄。

就像諸葛亮當年的六出祁山。每一次,出的不是祁山,也不是寂寞,而是希望。

他們活在希望裏,就像很多人的一生,都活在希望裏。只為希望而活,哪怕最終一無所得。卻不是每一個人都滿懷希望的。

征西大將軍張翼就對伐魏不抱希望了。張翼曾經像張飛一樣,以為人生就是一往無前,就是丈八長矛所向披靡,現在他才知道,丈八長矛所能影響的只是丈八之間的距離,而世界,遠比丈八長矛廣闊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