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我以為離你近在咫尺(第4/5頁)

劉禪卻希望沒有對手。

劉禪不想做個沒事找抽型的人。三年太平日子過去,他想不出要出兵伐魏的理由。

的確,時間是世界上最大的麻醉劑或者說安慰劑。它會讓人忘記仇恨,忘記使命,忘記責任。

諸葛亮沒有忘。這是他六出祁山了。生命中有多少激情可以支撐六進六出,又有多少時間可以托起這六進六出?諸葛亮實在是浪費不起。

所以在出發之前,諸葛亮發下這樣的誓言——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這誓言其實是譖言。他不知道,自己這次是回不來了。

太史譙周這次也感覺諸葛亮伐魏兇多吉少。他是個天文觀察者兼預言家。他觀察到天象不支持諸葛亮伐魏,便用充滿封建迷信的語言對諸葛亮說,奎星躔於太白之分,盛氣在北,不利伐魏。又說,有幾萬只鳥從南方飛來,集體想不開跳進漢水而死,簡直是一種恐怖預警。然後成都人民奔走相告,都說聽到了柏樹夜哭。我靠,這是什麽情景,要死人的先兆啊。

而且死的不是一般的人,一定是驚天地、泣鬼神的人物。

太史譙周當然不敢直接說諸葛亮如果出征必死無疑。他只能用這些悲慘的傳言來阻止諸葛亮的蠢蠢欲動。

要順勢而為,順勢而為啊!

諸葛亮卻還是要出發。

因為時不我待。

事實上他藐視這些悲慘的傳言,在他看來,這是唯心主義,不是唯物主義。是要掃進歷史的垃圾堆的,是拿來嚇唬那些膽小而愚蠢的庸人的,而不是嚇唬他的。

他是一個戰士。一個有使命的戰士。他的字典裏只有“出發”和“到達”這兩個詞,沒有別的。所以這個春天,諸葛亮帶領三十四萬蜀兵,分五路而進,再出祁山。

而司馬懿也調集魏國各處軍馬共四十萬,在渭濱下寨,欲與諸葛亮再戰江湖。

戰爭剛開始,便有魏將來降。

是一個叫鄭文的魏國偏將。他一臉委屈地站在諸葛亮面前,表達了改弦更張的堅強決心。

原因很簡單,就兩個字。

嫉妒。

嫉妒一個叫秦朗的人。

這個秦朗跟他一樣,原來也是魏國偏將。但很快秦朗就不是了。

成為前將軍。

這個級別就高多了。不像他鄭文,再怎麽混,也只是那個樣。

便嫉妒。

嫉妒完了之後就反水,跑到諸葛亮這裏來尋找光明的未來了。

這就是鄭文的反水史,邏輯清楚,愛憎分明,沒什麽破綻。

蠢蠢欲動害死人

諸葛亮沒說什麽。

他只交給鄭文一個任務——殺了秦朗,在戰場上表一表忠心。

忠不忠,看行動嘛。

鄭文很快就表了忠心——秦朗死了,死在他的刀下。

他們在馬上交鋒,只用了一個回合,秦朗的頭和軀體就分離了。

諸葛亮在現場看到,鄭文下手很快,很狠。他的忠心是不打折扣的,是毋庸置疑的。

可正因為這,諸葛亮才看出了這其中的破綻——一個人的思想轉變,真的可以在一夜之間完成嗎?真的沒有半點拖泥帶水的痕跡?

他不相信。不相信世事只有結果,沒有過程。沒有那些千回百轉、起承轉合。

人生的主題是什麽?是金戈鐵馬,也是兒女情長。是大局,也是細節;是果斷,也是徘徊;是精華,也是糟粕。

總而言之,百味雜陳,悲欣交集,一言難盡。

從來就沒有什麽涇渭分明。這是諸葛亮對人生的一個體察。從這樣的體察出發,他認為鄭文有問題。下手太快,缺乏過渡。

當然,諸葛亮對鄭文最大的懷疑還是一招致命。

他鄭文是誰?是張飛嗎?張飛在地底下笑了。

他秦朗是誰?是魏國司馬懿手下威風凜凜的前將軍啊,別說鄭文可以一招致命,就是張飛來打,也不可能這麽快、準、狠地解決問題吧?

所以,這裏頭有詐。

所以,鄭文被綁了。在砍下秦朗的腦袋之後。

甚至,諸葛亮都不願意承認那顆滾落在他腳邊的腦袋是秦朗的腦袋。因為他看上去是那麽的猥瑣,沒有氣質。

鄭文終於承認那顆疑似秦朗的腦袋並非秦朗本人的。

是秦朗弟弟秦明的。

什麽叫苦肉計?這就叫苦肉計。將前將軍的弟弟奉獻出來當犧牲品,以成全鄭文的詐降計劃。

諸葛亮倒吸一口冷氣,為司馬懿的良苦用心。

為了幹掉對手,先不惜幹掉自己人。這樣的狠招,諸葛亮使不出來。

估計周瑜也使不出來。

周瑜當年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畢竟只有皮肉之苦,沒有性命之虞。現在司馬懿這麽搞,簡直是恐怖主義行徑。是搞人肉炸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