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埋單(第3/5頁)

雙方呈僵持狀態。

就在這樣的時刻,有一個人蠢蠢欲動了。

周魴。

周魴是東吳的鄱陽太守。有一天他突然向曹休寫信,表示要改變自己的政治立場,不跟孫權混,要跟著他曹休混了。周魴在信中表示,願“以郡來降”,甚至說東吳可破,希望魏國早日發兵取之。

這似乎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起碼曹休是這麽認為的。當時的曹休正做著揚州司馬大都督,周魴願降,特別是向他歸降,他把這看成是自己的魅力和號召力。

建威將軍賈逵卻不這麽看。賈逵以為,天上掉下來的不都是餡餅,也有可能是鐵餅。關鍵是不能以身試餅。寧可信其無不可信其有。

於是一場辯論賽就在魏國朝堂上舉行。司馬懿的觀點是,人世間機會就是陷阱,陷阱就是機會。不要怕,也不要躲。哪怕是鐵餅砸在身上也不一定會死,關鍵看砸在什麽部位。

如果用手去接不用腦袋去接就沒事。總而言之,接比不接要好。

不錯過每一個機會,卻錯過每一個陷阱。人生的精彩就全在裏面了。

賈逵聽了司馬懿的高論狂吐不已。拜托,老大,都是人,不是神。誰知道下一步踩上的是不是臭狗屎?

再說鐵餅他長眼睛嗎?一定砸你手不砸你腦袋?不要太天真好不啦,司馬懿老爺爺!

曹睿抱頭無語,幾乎在龍床上睡著了。

唉,人世間最沒道理好講的就是那些所謂的道理了。每一個道理都有正反面。正面振振有詞,反面也振振有詞。所以,做辯手其實不痛苦,痛苦的是裁判。他怎樣才能在眾多的道理當中找出哪個是真理、哪個是歪理呢?

曹睿便真理、歪理一鍋端。他命令司馬懿、賈逵率軍同去揚州,幫助曹休分辨一下到底是遇到了餡餅還是鐵餅。至於打不打東吳,如何打,你們看著辦,別煩我。

曹休卻不需要他們的幫助。

因為他姓曹,司馬懿、賈逵不姓曹。曹休以為,姓氏可以看出血統的高貴與否,以及智商的高低。

現在魏國坐天下的畢竟是咱老曹家。

便踢開他人,單獨找周魴問話了。

曹休:你是真的還是假的?

周魴:什麽真的假的?

曹休:一顆心。

周魴: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曹休:不要文縐縐,我語文不好。

周魴:我是真投降,不是假投降。

曹休:是嗎?可有人說你是假的。

周魴:這是什麽?

曹休:頭發。

周魴:我把它割了。

曹休:何必呢?怪可惜的。

周魴:為了表達我的真心。

曹休:割發就能說明這一點嗎?

周魴:不能嗎?

曹休:能嗎?

周魴:不能嗎?

曹休:能嗎?哎,探討一下而已,你真割啊!得,我信你了……

周魴一把頭發震撼了曹休的心。

因為在古時,割父母所遺之發,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這裏面事關孝道、忠心和做人的準則問題。

但賈逵卻不相信周魴的割發秀。大奸若忠,大詐若直。賈逵以為,越是表演過火的人,心裏越空虛。周魴拔劍割發擲地,他想證明什麽,又想掩飾什麽?這裏面大有問題啊……

當年要離斷臂,刺殺慶忌。用心之深、之狠,與周魴割發如出一轍。賈逵苦口婆心地規勸曹休。

只是毫無用處。

的確,在這個世界上,一個人準備一條道走到黑時,他眼裏是看不到光亮的,哪怕光明就在他眼前。結果當然是可以想見的。

曹休上當了。無數的魏兵在周魴的引導下鉆進了陸遜紮好的“布袋”陣裏,有去無回。

一個關於輕信、傲慢與悔恨的故事在人間又生動地演繹了一遍。曹休這才知道,姓氏也許可以看出血統的高貴與否,卻未必能看出智商的高低。

他要學習的東西還很多。

但是,非常遺憾的一點,他再也學不到什麽東西了。

因為他死了。

最好的進攻

這是蜀漢建興六年秋九月,魏國都督曹休因為被東吳陸遜大破於石亭,心裏惶恐不安,回到洛陽後不久就死了。

死因是氣憂成病,背部發疽而死。

可以說是氣死的。

司馬懿默不做聲地看著這一切,心裏感慨萬千。

當然,他也可以像賈逵規勸曹休一樣,事先給曹休打打預防針,以阻止事態朝不可收拾的方向發展。但是有用嗎?當一個人捂住耳朵,不願意傾聽他人聲音的時候,跟他說得再多只能說明一件事。

你蠢。

對牛彈琴一樣的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