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讓每一個人都誤解你(第3/5頁)

他是站出來推薦一個人——大將軍曹真。

司徒王朗希望他鐵肩擔道義,妙手著文章——不,文章就別著了,趕快殺敵去。

但是大將軍曹真卻很謙虛,說“臣才疏智淺,不稱其職”。意思是我不殺,能力不行。

毫無疑問,這樣的謙虛是不合時宜的。不說虛偽,也是懦弱的表現。

王朗不高興了,說:“將軍乃社稷之臣,不可固辭。老臣雖駑鈍,願隨將軍一往。”他這是自己將自己給綁架了,曹真你這老滑頭不去都不行。

便去。

帶著副都督郭淮一起去,王朗則被拜為軍師,從而形成了迎敵陣容。

對於這樣的迎敵陣容說實話曹睿是不滿意的。一個是老得快走不動的人,另一個是推三阻四不想戰鬥的人,這樣的組合去對擂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諸葛亮、趙雲組合,天!有勝利的可能嗎?

曹睿不敢做樂觀的想象。

所以這一年的十一月,當上述組合帶領二十萬魏軍沉默地從京城出發阻擊蜀軍時,曹睿目送隊伍遠去心情復雜。

魏國還是缺人才啊。

不錯,人很多,人才很少。這是魏國的隱憂。

另外,魏國還缺自信和忠心。王朗的表現應該說還不錯,可其他人等就各懷鬼胎了。

幾個各懷鬼胎的將,領著一群各懷鬼胎的兵,去打一場各懷鬼胎的戰爭,結果真是鬼知道。

站在十一月的寒風中,曹睿心思浩渺接廣宇,於無聲處就是聽不到驚雷,心情簡直糟透了。

有些人是死了才有價值的

對壘。

兩軍對壘。

一觸即發的對壘。

懸而未決的對壘。

之所以懸而未決是因為王朗有話說。

王朗七十六歲上戰場當然不是打仗來了,而是說話來了。

他不是廉頗,舞的不是刀,是舌頭。

王朗以為,刀不鋒利,舌頭鋒利。因為軟。

不錯,世上的東西,硬了不鋒利,軟了才鋒利。就像水,水滴石穿,這是以軟克硬。

以硬克軟就不行。所謂抽刀斷水水更流,硬的永遠拿軟的沒辦法,無可奈何。

何況這水不是一般的軟,是至軟。什麽東西一到極致就華麗麗。至軟?至軟無敵啊!

王朗決定化舌為刀,讓諸葛亮領教他的鋒利。

於是兩軍對壘時,他開始對諸葛亮口若懸河,說——我太祖武皇帝(曹操)那是何等人物?掃清六合,席卷八荒,所謂萬姓傾心,四方仰德。人們對他的景仰那是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啊……這個,不是一般的牛。

在狂拍完曹操的馬屁之後,王朗又開始狂拍曹丕的馬屁——我太祖文皇帝(曹丕)那是何等人物?神文聖武,以膺大統,應天合人,法堯禪舜,處中國以臨萬邦,總之那就是世界的中心。天上有個太陽,水中有個月亮,人間有個曹丕……這個,不是一般的牛。

當然,在拍完太祖文武皇帝的馬屁之後,王朗還想拍拍今上(曹睿)的,只是曹睿的豐功偉績確實還沒建立,一時要杜撰也來不及,索性就把話鋒一轉,開始攻擊諸葛亮。他說你這位諸葛先生自比於管、樂,怎麽不知道順天者昌、逆天者亡的道理?現在我大魏帶甲百萬,良將千員(呵呵,這個有點誇張地說),諒腐草之螢光,怎及天心之皓月(這個比喻猛!很強悍)? 

當然攻擊的目的不是為了攻擊,而是引誘。就像男女之間搞情調的目的不是為了情調,而是為了調情一樣,王朗也是別有用心的。他最後對諸葛亮說——公可倒戈卸甲,以禮來降,不失封侯之位。這樣國安民樂,豈不美哉?

諸葛亮並沒有美哉。

而是笑哉。

嘲笑。

嘲笑王朗跟自己比舌頭。

不錯,世上人都有一條舌頭,卻各有巧妙不同。在這之中,諸葛亮可謂登峰造極者。

舌戰群儒。一條舌頭闖天下,他是靠舌頭吃飯的人。現在王朗對他苦口婆心,他只能以牙還牙,以舌還舌了。

諸葛亮說,王老先生是漢朝的大老元臣,理當安漢興劉,怎麽會替魏國說話呢?哦,我忘了,王老先生是助逆的功臣,曹氏篡位的同謀!所謂罪惡深重,天地不容!天下之人,願食汝肉!你這樣的諂諛之人,本來應該躲在家裏羞見世人,怎麽敢在行伍之前,妄稱天數?我倒想問問你,你在歸於九泉之下後,有何面目去見二十四帝?難道你會跟他們說順天者昌、逆天者亡的道理?會跟二十四帝說——諒腐草之螢光,怎及天心之皓月?

王朗聽了,目瞪口呆。

他這才知道,世上事,重要的有很多,可對搞政治的人來說,最重要的是不被政治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