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折騰(第4/5頁)

僅此而已。

老實人最可憐

但是諸葛亮的手伸過來了。

穿過亂世,穿過趙雲的性格缺陷,來挽留這一段傳奇在人間繼續停留。

因為他派出了兩個人。

張苞。

關興。

這兩個張飛、關羽的後人舞著丈八點鋼矛和偃月青龍刀從伏擊圈外殺將進來。他們的身後,是數量龐大的蜀軍。

於是,解圍。

趙雲的人生有驚無險。魏兵們則紛紛棄戈逃走,伏擊圈一觸即潰。

夏侯楙又開始嘆息了,深覺人生偶然,成敗難料,得意之後便是失意。他眼見魏軍被殺得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只好引帳下隨從百余人,惆悵地往南安郡一路狂奔,去尋找自己的棲息地。

命運的棲息地。 

南安郡由此成為一個拐點,戰事成敗的拐點。

因為接下來,趙雲、張苞、關興率領三路軍層層包圍了這個小城,並一連攻打了十天,必欲除之而後快。

但是南安郡並不好除。

城雖小,城壕卻很深,城墻也很高,端的是易守難攻。

趙雲們開始無可奈何,所謂進退兩難。

不錯,論武功,他們可以戰勝任何一個人,卻戰勝不了一座城池。

這是武功自身的缺陷。

要不要再打下去呢?如果接著打下去,又該以什麽方式攻打?這都是一個問題。

難以解決的問題。

諸葛亮則認為,麻煩大了。

城中人被城所困,城外人也被城所困。這既是城的困境,更是人的困境。

城把人拖住了。

如果此城久攻不下,魏兵分道而出,襲取漢中的話,那蜀軍就危險了。

可又不能棄城而走。雞肋再沒肉,那也是雞身上的一個部位啊。何況夏侯楙是魏國的駙馬爺,抓住他具有非同一般的戰略意義。

所以,必須兩手抓,兩手都要硬,一個都不能少。

這是考驗諸葛亮政治智慧的時候,魚和熊掌必須兼得。

諸葛亮突然間豪情頓生,很有“我是孔明我怕誰”的意思。

因為他看到了事物間的內在聯系。

不錯,南安是一座城,一座從正面難以逾越的城。要是從側面進攻呢?

諸葛亮看到了兩座城——天水和安定。 

南安西連天水城,北連安定城。此時,天水太守馬遵、安定太守崔諒正規規矩矩地做著兩地的父母官,謹小慎微,不敢越雷池一步。

諸葛亮要的就是他們謹小慎微,不敢越雷池一步。因為這樣的人容易擺布。他們永遠在制度和規矩之下小心翼翼地生活,跟著別人的指令走。

他們永遠做不了世界和生活的主人,甚至做不了自己的主人。因為在他們的字典裏,沒有“自我”這兩個字。

而諸葛亮要做的就是他們的主人。

南安城外,很多蜀軍運柴運草真忙。

他們將柴草堆於城下,揚言要火燒南安城。這讓城裏的魏兵聽了樂不可支。

南安城是由什麽做成的,青磚和巨石。火燒南安城?呵呵,石頭都笑了。

諸葛亮也笑了。

卻是天機不可泄露的一笑。

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世人看不穿。只是諸葛亮不會解釋什麽。這是他整個計謀當中的一個組成部分,一般人不告訴他。

與此同時,安定太守崔諒聽說蜀兵圍了南安,困住夏侯楙,趕忙召集四千軍馬嚴陣以待,很有與安定共存亡的意思。

起碼,保不住南安,保住安定也可以呀。這叫守土有責。

但安定注定是守不住了。崔諒不僅守不住安定,他甚至連自己也守不住。因為一個自稱夏侯都督帳下心腹將名喚裴緒的人正宿命般向他跑來,並表達了夏侯楙急等他救援的意思。

裴緒說:南安甚急,每日城上縱火為號,專望天水、安定二郡救兵。

裴緒還說:夏侯都督差某殺出重圍,來此告急。可星夜起兵為外應。都督若見二郡兵到,卻開城門接應也。

裴緒甚至掏出一份被汗水濕透的都督文書,以證明他的身份。

但是所有這一切並不能說明什麽。

不管是他的人,他說的話,他掏出的都督文書。

一切存疑。

一切是崔諒前所未見的。

值此緊急時刻,崔諒要做的只有一件事——相不相信此人。

相信要承擔相信的責任,不信要承擔不信的責任。而情況是如此的緊急,以至於他沒有證偽的時間和可能。

一切都取決於直覺。

這一點就像我們中間的很多人,在人生的關鍵時刻,只能跟著感覺走,去迎接不可知的未來,去接受命運的獎賞或處罰。這是人之所以為人的原罪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