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折騰(第2/5頁)

司徒王朗怕怕了。

不錯,夏侯楙是根正苗紅,一腔革命熱情那是沒得說的,但這位駙馬爺從來沒上過戰場,猛一上來就是大都督的幹活,他能不能把活幹好啊?

夏侯楙義正詞嚴地駁斥了司徒王朗。首先他懷疑王朗同志思想動機有問題——“司徒莫非結連諸葛亮,欲為內應耶?”你這家夥,是不是要內外勾結啊?呵呵……

然後高度評價自己——“吾自幼從父學習韜略,深通兵法。汝何欺我年幼?”我從小就學習各種兵法韜略,我能著哪,你可千萬別因為我年紀輕而看不起我……

最後玩狠的——“吾若不生擒諸葛亮,誓不回見天子!”這個就有點躲貓貓的意思了,我要抓不住諸葛亮,我就永遠不回來,你們誰也別攔著我!

司徒王朗不再說什麽,他這回是真怕怕了。

因為無法溝通。

在這世上,一個人無知不可怕,可怕的是認識不到自己的無知。

一個人狂妄也不可怕,但以狂妄為豪邁那就可怕了。

所以,他和夏侯楙缺乏對話的基礎。這是一層原因。

另一層原因是曹睿的臉陰下來了,為王朗而陰。

曹睿以為,王朗說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在他拍板之後再說什麽。畢竟,皇家的權威是排在第一位的。

我誓死捍衛你說話的權利,但我堅決反對你在我說完之後再說什麽。

這是曹睿的底線,也是歷代威權者的底線。

你不可突破我的底線。

於是一切塵埃落定,不落定也不允許你擅自飛舞。從未帶過兵打過仗的夏侯楙奔赴抗敵前線,與諸葛亮對著幹。

魏延以為這是天賜良機。盡管諸葛亮沒說什麽,魏延自己卻感覺拿下魏軍那是小菜一碟。

他對諸葛亮建議說,夏侯楙這個人是個紈絝子弟,嘴皮子功夫好,真刀真槍地幹,不行。丞相如果給我五千精兵的話,我將帶領他們出褒中,循秦嶺以東,當子午谷而投北,十日之內,可以到安長。如此,夏侯楙必然棄城往橫門邸閣而逃。到那時我再出其不意從東方折回,丞相則帶領人馬從斜谷而進。兩頭包抄打擊夏侯楙,那鹹陽以西,就是我們的地盤了。

諸葛亮呵呵一笑。笑得很曖昧,很滄桑。

他如果再年輕十歲,一定會為魏延的計謀叫好。但是現在,不了。

因為世事多微妙,所謂兩頭包抄雲雲,往往是一種美好的想象。人生哪來那麽多的兩頭包抄,人生經常的狀態是顧此失彼,在首鼠兩端之間悔恨余生。

最重要的是,魏延將復雜的問題簡單化了。不錯,夏侯楙是笨蛋一個,但他身邊的人都是笨蛋嗎?中原人才不要太多啊!假如有人趁此建議機會進言,在山中冷僻處伏兵截殺,那非但五千兵保不住,蜀軍大部隊也將元氣大傷。所以魏延之謀決不可用。

魏延不甘心,他又從另一個角度強化自己計謀的正確性。魏延說,丞相如果不奇兵突進,選擇從大路進發的話,夏侯楙一定會盡起關中之兵,於路攔截,如此兩軍正面交戰,曠日持久,中原何時可得?

諸葛亮含糊論之:吾從隴右取平坦大道進兵,何憂不勝!然後他還豪邁地笑了笑,以示自己的決心和必勝心。

魏延怏怏而退,到底不明白諸葛亮的計謀高明在哪裏。

他只是感覺,諸葛亮老了,凡事中庸而行,再也沒有當年草船借箭的奇崛之想,看來北伐的勝利不是短時間內可以期待的。

人生是什麽?人生就是突發奇想,在最不可能的地方找出可能來,活出他人沒有經歷過的新鮮感和喜悅感。這是魏延對人生的一個感悟。可是現如今,諸葛亮激情不再,中規中矩,合理化建議一點都不聽,這讓魏延很是不爽。

諸葛亮卻是八風不動,對人生的感悟與魏延截然不同。

不錯,在年輕的時候,諸葛亮也以為人生就是突發奇想,在最不可能的地方找出可能來,這樣的人生快感多多。但他現在卻覺得,快感總是短暫的,任何快感都只是快感,而不是幸福。

最重要的,突發奇想是一件很不可靠的事情。路是怎麽形成的,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如果抄小路或者走一條從來沒有人走過的路,那就意味著風險重重。

因為會有毒蛇猛獸、有陷阱,甚至還有可能走不通。現在蜀軍和魏軍是國與國的較量,雙方不勝在一時。從戰略的眼光看,保持實力以圖長遠比險勝一兩場戰役更為重要。

這是諸葛亮的一個認識。

作為蜀軍統帥而不是謀士的認識。

於是常規戰開始了。

雙方集結重兵,在一個叫鳳鳴山的地方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