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滬上的秋天(1937年8月~11月) 虹橋事件

回到三個月前。

1937年8月9日傍晚,駐上海的日本海軍特別陸戰隊中隊長大山勇夫跟一名士兵(齋藤要藏)駕摩托欲闖軍事禁地虹橋機場,中國保安隊員只打了兩槍,一槍斃倒一個。

上海局勢一下子山雨欲來。

其實,從“西安事變”爆發到七七事變前,由於中國對日態度日漸強硬,在上海的日本人反而收斂不少,甚至連平時喜歡滋事的日本浪人也老實了不少。

所以,北平出事後,上海這邊覺得戰爭離這個城市很遠,七七事變也就是個局部事件。於是在廬山談話會上,一些來自上海的老先生們對北平的中日沖突不太關注,而更在意國民教育問題。

南京那邊當然不會迂腐如此。在北平發生大事變前的7月5日下午4點,上海警備司令楊虎(兩江講武學堂,安徽寧國人)接到蔣介石的一封密電,內容是:時局外弛內張,注意發生事變,暗中加強防範,適時報告。

1932年上海事變後,蔣介石就琢磨在上海、杭州、南京間搞國防線。當時的副總參謀長楊傑搞了個三角地區防禦方案,報蔣一看,發現這個工程的正面太廣闊,並不利於防守,打起來會出現很多空當,而且具體到南京防禦,楊傑的主意:以封閉式堡壘為依托,進行層層防守。

蔣介石否決了這個方案。隨後德國軍事顧問法肯毫森又拿了個方案,這個方案“很德國”,脫離國民政府的財政實際,蔣拿不出那麽多錢,最後參謀部拿出個折中方案,在上海到南京間的太湖北岸,築建兩條防線,第一道是吳(蘇州)福(福山)線,第二道是錫(無錫)澄(江陰)線。從杭州灣的乍浦經嘉善到蘇州(乍嘉線),從海鹽經嘉興到吳江(海嘉線),再搞兩條國防線,使之跟吳福線和錫澄線相連。在這個連線上,修建指揮所、觀察哨、重機槍碉堡、戰車防禦炮和迫擊炮工事,搞成全部的鋼筋混凝土的永久性戰鬥工事。開戰後,只要挖掘步兵壕將各工事連接起來,就是一個完整的國防線。這個工程幹了3年,到1936年基本完成。

北平發生大事變後,軍政部長何應欽從四川匆忙返回南京。當時的總參謀長是程潛。但蔣介石之下,軍中一號人物,實際上仍是何應欽。他到南京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往上海運了3萬個麻袋,叫上海市長俞鴻鈞構築戰鬥工事,以防不測。

俞鴻鈞,廣東新會人,學者型官員,當過老師和記者,英語說得比英國人還好,一度進入外交部工作,出任上海市長時還不到40歲。

俞接令後馬上布置。

按1932年簽署的《淞滬停戰協定》,上海不許進駐中國正規軍。

但別急,北平出事後,在廬山的蔣介石連下了兩道命令:一是叫在青島養病的京滬警備司令張治中(保定陸軍軍官學校3期,安徽巢湖人)馬上到崗;二是告訴何應欽,上海保安總團和上海警察總隊的一切彈藥供給,由南京軍政部統一發放。

張治中到南京後,向蔣介石建議:危局之下,應該盡快把軍隊派往上海。

怎麽派呢?把從河南調到蘇州的鐘松(黃埔軍校2期,浙江松陽人)獨立第20旅一部換上保安隊隊服,於7月底秘密開進虹橋機場。

運到上海的麻袋,裝上沙子後,被上海保安隊在深夜運到各個路口兩側的建築物裏,就等一有風吹草動,立即在路口搭建戰鬥工事。在虹橋機場等重要地段,則開始正大光明地修建戰鬥工事。

日本人的鼻子比他們的狗還靈,俞市長叫保安隊搞戰鬥工事這事兒剛一有動靜,他們就聞過來了。

日本駐滬海軍特別陸戰隊司令官,一個叫大川內傳七(江田島海軍兵學校第37期,佐賀縣人)的,派出多路人馬,化裝成市民,對上海保安隊的行動進行偵察。其中,一個小隊長和一個軍曹摸到中興路的一個公所,偵察到這裏不僅堆有大量沙袋,還是保安隊第2團第2大隊重機槍中隊的駐地。

正當兩個鬼子記門牌號時,門口的便衣崗哨發現了他們,問他們幹什麽的,鬼子咬著嘴唇,有點打死也不說的意思。

重機槍中隊長叫楊俊,叫手下把這兩個鬼子帶進公所,在他們身上搜出一個小本,上面用日文記著:“此處為上海保安隊重機槍中隊駐紮,估計有重機槍十挺以上,隊員約二百人。”楊俊一看就驚了,再審,兩個鬼子還是不說話。楊隊長經驗還是比較豐富的,不是不說話麽?好,他叫人把他們的鞋脫下來,一眼就發現:這兩個人的大腳趾和二腳趾分得很開。楊俊笑,說:日本人?!

兩個鬼子站在那,活動著大腳趾,顯得有些慚愧,記得“兔斯基”擦汗的那個表情麽?對,就是那個表情。

楊俊說: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