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日本人的滿洲夢(1926年12月~1936年12月) 捉蔣行動

“東北易幟”後,蔣介石要做的,就是樹立國民政府的威信,改掉北洋以來的紛亂局面,把政令統一到南京這邊來。

北伐成功、定都南京後,蔣介石就沒閑過,像被綁在水車軲轆上,一直在那兒轉。他也想停下來,但對手說:別,蔣校長,蔣總司令,蔣委員長,您還是再轉會兒吧。

但這些人又不給力。

在對付黨內派系和新軍閥上,蔣介石還真有兩下子:在黨內,擊敗汪精衛、胡漢民、孫科;又在蔣桂、蔣馮、蔣閻馮大戰中,把不聽話的馮玉祥、閻錫山、李宗仁、唐生智等人一個個搞定。

我不寫這些。

那種國人間的內耗,即使再精彩,也沒意思,一點意思也沒有。但要念叨一點,這種傾軋,在很大程度上讓日本人鉆了空子。

舉個例子。1930年中原大戰時,張學良把11萬東北軍精銳調入關內,幫蔣打閻馮,這些部隊走後,東北雖有20多萬正規軍,但至少在日本人看來是個機會。

反蔣的都靠邊站了,但在對付日本人上,蔣介石開始頭疼。

九一八事變後,南京只能向國際討“公理”(向英法把持的國際聯盟投訴日本),而沒能拿出行之有效的對策,加上對紅軍的圍剿更不順,黨內反蔣勢力一發難,蔣介石以退為進宣布二次下野。說是下野,但黃埔系的中央軍還攥在他蔣校長手裏,別人是指揮不動的。

此時最有資格上台的,除汪精衛外,就是胡漢民。胡被認為是黨內反蔣的精神領袖,但沒心氣接這個攤子。汪精衛呢,鬼得很,一直探頭觀察。

帽子就落在了國民黨元老林森和孫中山的公子孫科腦袋上。

林森從此當了十來年的國民政府主席,直到1943年在重慶車禍去世,他也算是名義上的國家元首了。孫科當上了行政院院長,相當於國家總理。孫科,龍二代,離龍遠矣。但這也沒什麽不正常的,畢竟像司馬懿、司馬師、司馬昭那樣的,在這個世界上是稀罕之物。孫科很想在政壇待著,但又缺乏才華,1932年“一·二八”事變[10],上海打起來那天,慌忙把才坐了個把月的位子給了汪精衛。

汪精衛也夠倒黴,一出山就碰到日本人打上海。顯然他自己玩不轉,但說到底他是個政客,軍國之事做不來的。雖然他非常討厭蔣介石,但此時又離不開蔣介石,後者重新出任軍事委員會委員長的職務水到渠成。

雖然南京也把中央軍派了過去,支援在那裏抵抗的第19路軍,也叫日軍連換了四任司令官,但最後還是簽下了《淞滬停戰協定》[11]。按這個協定,上海成了非武裝區,只允許保安隊和警察待在那裏,而不許中國正規軍駐紮。

國家之事是沒法講理的,如果非要用一句話形容,就是“強權即真理”。作為強國,不講道理;如果你是弱國,那麽最好你也別講道理,因為沒道理可講。

“一·二八”顯然跟“九一八”有關。很多人認為,是板垣撇開石原後自己聯絡上海的日軍搞的一個謀略,為的是把國際注意力吸引到上海。板垣有這個腦子麽?就算他有吧。這裏只說蔣介石,一下一上的他,面對日本人的糾纏,決定以不變應萬變:

這個萬變是日本人一次次制造事端,這個不變就是關閉跟日本的政府間談判渠道。蔣介石有個想法:如果跟日本政府談判,中國這邊肯定吃虧。他曉得,九一八事變只是個開始,大約就是從這時候起,針對日本人,他開始在國防和戰略上留後手了。

九一八事變後,南京不是向國際社會投訴麽,那個英法把持的什麽狗屁國聯派了個調查團到東北,但除了讓日本的國際形象有點毀容外,任何作用也沒起。調查團轉悠了一圈,又回去了。而對關東軍來說,怎麽收局是個問題。

有幾種選擇:第一種是像對付朝鮮那樣,占領後宣布合並,把東北並入日本版圖;第二種是軍事占領,占領一段時間再說,在東北設立個都督府一類的機構,由日本人擔任首腦;還有一種選擇,就是搞個木偶政權。

日本人選擇了最後一種。

關東軍占領東北後,兩個“滿洲英雄”鬧了一場,板垣征四郎覺得,為了一勞永逸,應該由日本直接占領,看上去雖冒險,英、美、蘇等國甚至可能制裁日本,但如果日本人撐下去,事情就會不了了之。

石原反對。

土肥原賢二打圓場:搞個傀儡吧。這樣既能把這片土地抓在手,又可以避免日本在國際上陷入徹底孤立。

我可以告訴你,上面說的純屬歷史八卦。

事實是:石原和板垣都同意搞個木偶。但誰當這個木偶?土肥原賢二把目光投向被馮玉祥從北京紫禁城趕出來,正待在天津靜園(今天津鞍山道,當時日租界內)的末代皇帝溥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