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烽火連三月(1937年7月~10月) 七七事變

1937年是中華民國26年,日本帝國昭和十二年。

先看一下這一年日本的預計軍費開支,有多少呢?接近內閣財政預算的50%!也就是說,這個國家的每一分錢,有一半是用於軍隊的。不講什麽大道理,什麽叫軍國主義?這就是了。而且,日本軍工產值,已經占到工業總產值的60%以上(當時日本的工業總產值約60億美元)。

再說南京這邊,年初的時候,國民黨開會(五屆三中全會)討論西安事變後的時局,蔣介石發表了份聲明,裏面有這樣一句話值得做個截圖:“(對日本)如果讓步超出了限度,只有出於抗戰之一途!”在會前,蔣介石叫華北五省領導人都必須出席會議,山西的閻錫山、綏遠的傅作義、山東的韓復榘都沒意見,但主政平津冀察的宋哲元不來。

有人說,宋之所以不來,是因為日本人阻撓。

問題是:如果他真想去,日本人阻撓得住嗎?去抱大腿?或學河本大作?即使是學河本,一向標榜自己不做漢奸的宋哲元敢不敢坐上南下的火車?

但南京態度強硬,宋哲元只好派副手去。就這樣,第29軍副軍長兼北平市長秦德純(保定陸軍軍官學校2期,山東沂水人)到南京出席了會議,秦跟宋比,是個靠譜的人,這點後面還會說到。

東京也沒閑著,亂哄哄中又一屆內閣成立,前陸軍大臣林銑十郎接替廣田弘毅成為新首相。

對幹首相這件事,最初是輪不著林的。1937年初,廣田內閣因對中國誘降失敗而垮台,前內閣首相、帝國最後的元老西園寺公望又哆嗦著站出來推薦人選了。日本共有九位明治元老:黑田清隆、西鄉從道、井上馨、大山巖、伊藤博文、山縣有朋、松方正義、桂太郎、西園寺公望。他是最後健在的一位,大正時代和昭和時代前期的首相,基本上都是他推薦,然後由天皇確認的。

開始時,西園寺推薦了在當年的“三月事件”中沒當上首相的宇垣一成,天皇也下詔了,叫宇垣組閣,但陸軍一致反對,因為當年宇垣做陸軍大臣時裁掉好幾個師團,而且軍部的少壯派們也不認為這位上歲數的大爺會幹出什麽名堂。他們反對宇垣組閣,但用不著舞槍弄棒,只要不推薦陸軍大臣人選就OK了。就這樣,老資歷的林銑十郎被召到前台。

廣田幹首相時,中日間的政府談判一直進行著。由於其間日本和蘇聯在中國東北的邊界小沖突不斷,前者有點慌,為了在跟蘇聯的對抗中占優勢,就特別希望中國馬上屈服,但現實總是殘酷的(對日本來說也不例外):國民政府的對日態度,有點像冬至後的天兒,一天比一天冷。綏遠事件後,南京終止了跟日本的政府間談判;而西安事變後,又跟中共聯手抗日了。

所以林銑十郎一上台就嚷嚷著調整對華政策,提出“平等外交”(他也知道以前不平等),開始跟中國玩軟的。按慣例,新內閣也開出了“中日懸案”條目:取締排日反日運動、招聘日籍顧問、開辟上海至福岡的航線、減低關稅……但有一條他沒提,那就是華北自治問題。這有點破天荒。

林的新政策背後站著一個人,這個人就是河本大作的老鄉,已經當到陸軍省軍務局局長的磯谷廉介。

磯谷這小子長得圓圓乎乎的,腦袋上沒那麽多刺兒,作為日本軍中真正的“中國通”,他在對華問題上極為清醒。在陸軍省上班前,他擔任駐華武官,一直忙活著中日和解的問題。這並不是說他親華,只是跟同事謀略不同而已。當時,日本軍部甚至很多“中國通”只在意中國北方的局勢,對南方發生的事沒什麽興趣,而磯谷和佐佐木到一是最先把目光轉向南方的人,而前者比後者更有腦子。早年的時候,他就在廣東當武官,親眼目睹國民革命軍北伐,認為來自南方的新軍人具有極強的民族主義情緒,國家觀念開始變得濃厚,跟以前的北洋軍閥不一樣,對此日本軍部應該醒醒了,蔣某人跟中國舊軍閥還是有區別的,所以必須調整對華政策,一味蠻幹(分離華北)的話,最後只會結出個苦果子!

林銑十郎上台之後,磯谷成了他的顧問,沒提華北自治就是磯谷的主意。

在華北,還出現了日本中國駐屯軍奉政府之命送給中國第29軍戰炮的“怪事”,而該軍第38師師長兼天津市長張自忠,還應邀訪問了日本。不但張去了,天津北寧鐵路足球隊也應邀到日本踢“友誼賽”。那時候天津足球實力特別強,足球隊由鐵路職工、北洋大學、南開大學學生組成,在日本四戰四捷,連續戰勝日本文理大學足球隊、早稻田大學足球隊、應慶大學足球隊、大阪關西聯隊,讓日本人很沒面子。

還沒完,日本內閣派了一支龐大的經濟考察團訪問中國,成員足有二十人,包括日本工業、商業和金融業的巨頭。團長是日本正金銀行掌門兒玉謙次,在上海一下船,兒玉就滿臉擠笑,嘴裏喊著“經濟提攜”“中日親善”的口號,就差搖小旗兒在那晃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