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相逢於道(第2/2頁)

幼童叫道:“我家阿兄,乃是將軍,率部兩千!”

聞言,眾人皆驚,韓翁擺手笑道:“尊客莫驚,祖豫州南來北地,乃為驅逐胡騎、復我舊土,老朽之子侄族人,皆已從帳!”說著,撫了撫幼童頭上總角,又道:“待小十八長成,亦當入帳!若是胡騎不絕於華夏之土,淮南之民,理當如此!”

“韓翁,壯哉!祖豫州,壯哉!”劉濃心中陣陣暢然,塢堡便若劍之兩刃,傷敵復傷已,但若是齊心攜力,連結成片而首尾呼應,胡騎便難一馬平川。

進村,四下皆是修補屋舍的人,皆是老幼婦孺,老者指著忙碌的人群,笑道:“此乃義陽流民,青壯入軍,婦孺歸各村、塢,老朽之塢過小,不能盡數收納,故而復村。若有一日,但使村落成叢,老朽便是即刻閉目,亦當暢懷也!”

穿過村落,塢堡呈現於眼。

若居高臨下俯視,塢堡呈四方長型,渾身以青石壘就,墻高五丈,寬一丈;墻上四周各轉角處置青石箭樓,狹長地帶正中處又各置一樓,共計六道箭樓;僅有一門,正對低部俯沖斜坡。若是遇敵與胡騎,只消盡數入塢,即便被十倍之敵圍攻,亦可安然靜守,以待援軍。

此乃戰亂產物,堡內一切建築,皆為抗敵功效。

來到斜坡下面的平整地,劉濃揮手止軍,命北宮就地紮營。韓翁不許,拉著劉濃,笑道:“雖說塢堡過小,但尊客從南而來,豈可露宿於野!”

奈何劉濃態度堅決,韓翁只得作罷,當即便命留守之老幼婦孺殺雞剁羊、造飯款待。自己卻留在塢堡外,與劉濃對促於席,暢談詩書。

不多時,軍營已起,營外擺滿草席,席中置放著各色吃食,都是些粗糧飯菜,唯有劉濃等人之席較為豐盛。韓翁殷切的勸食,幼童瞅著席中肉食直咽口水,眼睛直直的,身子卻坐得筆直,雙手按膝侍禮相待;而那些流民婦孺亦眼露殷殷之色,卻盡皆走到遠處,默然望著這群帶刀往北之人。

劉濃等人看著面黃饑瘦的人群,怎生吃得下,自來江北,方知江北之疾苦,似這等肉食,即便士族亦未必每日皆有。心中不由得想起一句話:興,百姓苦,亡,百姓苦。民,何其純樸也,但求一室可遮風雨,一席可臥疲軀,便心安意足,而即便如此,亦往往求而不得。

他們為何守禮?眼中的期盼之光,又乃何物?同為民也,既可流竄四野為匪,亦可秉承千年古禮,其間之理在何,當在這一方劫後余地!當在居亂而求安也!

思及此處,劉濃感慨莫名,命來福將僅余的一壇竹葉青抱出來,親自提著酒壇沿盞而注,酒水嘩嘩而流,酒香四溢。此酒,原本準備帶至壽春送給祖逖,而現下,當以此酒敬此老翁,敬此余民,敬我華夏之地。

“韓翁,諸位鄉民……”劉濃舉起酒碗,目亮如星。

四野皆靜,韓翁嗅著酒香,突然驚呼:“此酒,乃竹葉青乎?”

“咦!”

劉濃神情一怔,繼而嘴角一翹,江北之人不識得劉濃,卻識得竹葉青,捧著酒碗,朗聲笑道:“正是此酒,此酒乃以粟釀,而粟出自華夏之土,故而,當敬一白。”說著,便欲傾碗注土。

便在此時,有一群人匆匆從村中奔來,當先之人叫道:“韓翁,有客由江南而來,有通關牒文!”

“哦?!”

韓翁神情一呆,繼而一喜,笑道:“今日乃何日也,莫非竟又有南來之英雄乎?”說著,便離席而起,奔出去迎接,轉念想起劉濃尚捧著酒,面色驀然一紅,頓步折回來,笑問:“未料竟再有南人渡北,可是與劉郎君同行者?”

由南而來……

來福等人神情頓時一沉,劉濃劍眉微挑。

而此時,村尾竹林裏,一群人正牽著馬,闊步行來。為首之人牽著一匹四蹄踏雪烏墨馬,身著寬袍大袖,腰挎華麗長劍,待看見劉濃也在此,秀長的眉斜斜一飛,冷冷一哼,面露不屑之色。

劉濃也把她認出來了,他在歷陽縣城便已見過她,近幾日,她更是率著百余精騎一直尾隨。兩隊相隔三裏,劉濃進,她進,劉濃紮營,她也跟著紮營。

劉濃遣青衣斥侯詢問,她命人一輪箭雨射回來。

而每每遇襲,劉濃與眾白袍頂在前面血戰,她卻率著精騎在後面撿漏網之魚。如此尚不算甚,且有一次,她竟捉了唐利瀟的兩名青衣斥侯,雖然後來放了,但卻惹得唐利瀟暗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