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采若彼兮(第3/3頁)

劉濃還禮,稽首。他等的人,果然來了。

郭璞進了院中,踏上了東樓,剛上樓梯,便朗聲笑道:“小郎君這地方選得好,初晨之日,可一眼攬盡矣!”

“參軍,請!”

劉濃面上帶著笑,引他進入偏室。思及近來南樓那戶山陽縣的庶族,曾多次來打探注籍之事,便吩付來福,外人勿擾。劉訚已去華亭,李催就頂替了他的位置。兩個人一左一右的守在門口,挺得筆直,狀若門神。

郭璞和劉濃對坐,碎湖跪坐在劉濃身後侍奉著。郭璞笑得無聲,劉濃亦笑,兩個人對笑不語,屋內清香緩浮。

半晌,劉濃道:“參軍,飲茶,還是飲酒?”

郭璞笑道:“竹葉青,自新亭一飲之後,久綿於喉,輾轉難忘啊。”

劉濃微微一笑,讓來福取了酒來,正欲親手揭泥斟酒。碎胡傾身向前,淺聲道:“小郎君,碎湖來吧。”

說完,揚著素手把著盞,為郭璞淺淺斟了七分滿,盈盈奉上,隨後輕身而退。

動作優雅,若行雲流水,收放自如。看得劉濃心中暗喜,深覺有這麽一個知意曉事的女婢侍著,真是美好。

“好酒!”

郭璞不敢一口悶盡,徐徐飲了杯中酒,抿了抿嘴,很是意猶未盡,笑道:“劉小郎君,此酒甚妙,稍後能否攜走一些?”

劉濃笑道:“尚有一壇,願贈參軍!”

郭璞笑道:“庾亮已決定辭任,不日便會離開建鄴,前往豫章。他這一去,王敦輕易不會放人,多半會將其控在軍府,以示庾氏向他之心。豫章之地,各方皆在博弈,以庾亮之能,左右皆不能顧,亦不足為患矣!”

劉濃稍稍後退些許,深深一個稽首,道:“謝過參軍,螟蠅小事,勞煩參軍費心了。日後,劉氏酒肆建成,會定時給參軍送酒。”

郭璞側身避過,眼睛卻眯了起來,冷聲道:“看來,小郎君,還是信不過我啊!”

“參軍莫急!”

劉濃持壺,緩斟。

心中暗道:這是想要一個明確的說法啊,前翻這郭璞意欲暗附,我顧左右而言他,將其避過。如今看來是避不了,要麽,大家挑開天窗說亮話;要麽,明確的拒絕。可辯其所為,陰狠暗藏。若行拒絕,必生事端。他於此時前來,便已說明一切。庾亮還未前行,他隨時可以反戈一擊。

終是時不我待,逼得我不得不與他暗通款曲。客隨主便,那是好的;可客大壓主,該如何是好?

酒滿七分,頓手。

劉濃將酒盞擱於身前,不奉、不送。只伸出一根中指,輕輕在案上扣了兩響。

郭璞挑眉,唇左微啟,笑意一點一點的爬上了臉,伸手捉杯,一口飲盡,拱手道:“郭景純,見過小郎君!”

劉濃緩緩而笑,慢聲道:“參軍,可再為庾亮蔔一卦!”

“小郎君,何意?”

郭璞左手按膝,右手之肘擱案,雙目逼視。劉濃面不改色,眼目微緩,用右手輕輕的揮了一下盤在膝上的袍擺。

“噗!”

一聲輕響,響在寂靜的室中。

……

“撲撲撲!撲……”

來福聽見屋內傳來骨簽墜地聲,心中好奇,忍不住的探個頭偷瞧。只見那位參軍,一臉的驚疑,拿著簽的手亦在顫抖。自家小郎君穩穩的坐在案後,不言不語;碎湖則微偏著頭,眼中帶著茫然。

突然,劉濃沖著他裂嘴一笑。

“呀,被小郎君發現了。”來福趕緊縮頭,捂住了自己的嘴,拿眼一撇李催,他的腮幫子鼓著,在偷笑。

半炷香後,郭璞走向屋外,將將及到門口,頓住了腳。轉身,跪坐,伏首,一禮長長:“郭景純,見過小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