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采若彼兮(第2/3頁)

衛氏來了!

正廳之中,衛夫人與庾琛品茶論書,庾琛笑顏洋溢,衛夫人落落大方。廳外,庾亮帶著三個衛氏郎君,說要去遊園。來的三個郎君,衛通、衛協、衛巡,都是年方十六七的青少郎君,未有婚配。

衛通在前面與庾亮有說有笑,衛協和衛巡走在後面,打量著園中的景色。庾氏的園子極大,裏裏外外有得十數進落。每院皆不同,假山巧築、清溪緩流、更有涼亭觸荷。四時之景,被攬於一園之中。

庾亮暗中有數,前來聯姻的多半就是這衛通了。衛通雖然名聲不顯,人也傻傻的,還被自己利用過,但好歹也是衛氏嫡系子弟。至於衛協和衛巡,不過是衛夫人為全禮數,以掩人耳目矣。他領著衛氏三人,往後園的必經之路遊去。而他的妻子徐氏亦正帶著小妹,穿廊走角,向正廳徐來。

“呀!”

猛地,衛協一聲驚呼,右手指著遠方,大聲叫道:“別動!”

眾人驚奇,隨聲而望,遠遠的有一處假山行廊。廊外竹林幽幽,廊內有兩個世家女郎款款行來,身後跟著一群小婢。兩個女郎身姿都似水挑,最是那稍後一步的女郎,面上縛著絲巾,看不清容顏,可是那身段、那神蘊,都是極妙。

衛協看的與他們不同,他的眼神極好,恰恰的看見那小女郎雙手提著裙擺,露出了一雙綴著寒蘭的青絲履,正欲踏上石階。青竹、白山、紅廊;指間的豆蔻,溫宛的身姿,這正好是一幅絕佳的《仕女遊園圖》啊。

“筆來,墨來,小娘子別動,稍後就好!”

衛協縱聲呼著,忙命隨眾擡案,拿上筆墨紙硯。而那山顛的兩個女郎,都是驚色滿眼。特別是那個小女郎,提著裙擺,羞紅了臉,放也不是,跨也不是。隨從跑來,把衛協的意思轉達,領前的徐氏愣了,隨後就笑。

庾文君眨著一雙明眸,緩緩點頭,就那麽保持著姿式。

衛協的稍後,很長。他只顧著作畫,完全沒有察覺假山廊上,小女郎的額上已經滲滿了細汗。幸得,衛夫人與庾琛聞知而來,她趕緊命小婢將庾文君扶在一旁稍憩。此時,衛協已不需辯貌,畫筆描的是腦海中的人與物。

渾然忘身,專注於癡,便是此也。

庾琛撫須贊道:“這便是衛家癡兒乎?果真不凡矣!”

衛夫人不言,只拿眼看那小女郎。庾文君並未離去,反而極是好奇的打量著衛協作畫。兩目一及,衛夫人笑了笑,細長的睫毛眨了眨。她卻低了眉,面上紅暈層層而染,心中暗道:我要嫁他,唯癡方能用情至深!

衛協作畫極慢,待畫作成時,衛氏便告辭而去。衛夫人叫衛協與她同車,待他坐定,說道:“汝,娶庾氏女郎!”

“啊,不是十二弟嗎?”

衛協大驚,心中卻砰然而喜,那庾氏女郎的身影在心海裏,徘徊著,再也不去。直到回到衛府之中,才悄悄一個人躲到床上,用被子蒙了頭,愣愣的傻笑。

……

三日後。

劉濃站在東樓的廊上,遙望著遠方的建鄴城,心中久久難平。衛氏與庾氏的聯姻已成定局,只是娶庾文君的人,不是衛通,是衛協。文定是前日下的,而他是今日方才得知,還是從衛協的隨從口中得知。

暗道:到底門閥等級森嚴,哪怕衛世叔再如何看顧我,衛氏也不會真把我當回事。衛夫人此舉,就是告訴我,自此以後,衛氏便不會再幫我了。如此也好,庾亮再也做不成國舅爺了。而我,只待世叔……便可輕身趕赴華亭。

“小郎君,這畫擱哪?”來福手裏捧著一幅畫卷,正是衛協所畫的新亭雅集。

劉濃轉身看著畫中的自己,心中沒有半絲喜意,暗道:衛協贈畫於我,讓隨從代他謝過我。謝什麽呢?謝我讓他娶得嬌妻嗎?他心待我赤誠,可我行的卻是詭計,雖說與他有利無弊,但終究用心不醇。怪道,那人不肯傳茶道於我,這就是道不同,不相為謀嗎?

轉念再一想,暗嘆:罷了,實欠衛氏已多,又何必做此惺惺之態。難道,真要既做婊子,又立牌坊不成!

一振衣袖,命來福將畫好生收藏,待他日前往華亭再行裝裱。眼光不經意的掠向西樓,人去樓空,楊小娘子走了,聽說也去華亭。想到這兒,他的眉頭慢慢的皺起來。

西樓,非比尋常人!

碎湖一直候在他的身旁,看著遠方,突然看見了什麽,眼眸一亮,低聲道:“小郎君,有人來了。”

“哦!”

劉濃個子小小,剛好與廊上的撫欄相齊,只能掂起腳尖擡目而視。

竹林的轉角處,行來了一輛牛車,在小橋邊頓住,從中跨出了郭璞。他一個擡頭,正好迎上劉濃的目光。

郭璞微微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