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針鋒相對(第2/3頁)

說完,他昂身挺立、面呈怒色,並不與其糾纏張愷到底是誰所殺。

而他這翻鏘鏘之喝,頓時將堂中一幹差役和那縣丞以及張愷之弟鎮住。南渡而來的人家,魚龍混雜在一起,誰又能輕易的辯清他的根腳!那些差役們更是面面而窺,劉濃此言有理有據,將事情分析得點滴不露。一個天大的陰謀,就在那三個莫非中,一點一點的銜接在一起。張愷,或許真的是其弟和縣丞……

一語之失,便潰之千裏。

張芳大驚失色,再也坐不住,長身而起,喝道:“冒充士族,縱仆行兇,竟還敢咆哮於本縣丞面前,左右何在,還不於我拿下!”

“栽臟嫁禍,兇頑無恥。夫欲張狂,天地,使其滅亡!”

劉濃冷冷一笑,負手而立。

差役們見了他的風度姿儀,聽了他的話本就生疑,怎敢再行擒拿。縣丞和那張憦作死,想汙蔑欺淩士家子弟,他們可不傻,犯不著陪他倆一起送命。便有那聰慧的,悄悄的邁入後堂,想要去報知府君,卻迎頭瞧見一個身著對襟寬服男子,正在暗中儼笑。

“噓!”

寬服男子伸指靠了靠嘴,穿出後堂,行向堂前,人未至,聲先聞:“好個夫欲張狂,天地使其滅亡。敢問,何為張狂?”

總算把你引出來了!

劉濃嘴角微彎,一閃即沒,答道:“德不孤,必有鄰,反之亦同。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

不論是這世還是後世,他對儒道經玄都不精通。能答這一句話,是因為這話,正是後世的高人所贈。

“咦!”

寬服男子微微驚愕,他行至堂口,已將這孩童看得清楚,果真是一個七八歲的稚齡幼童。不僅心思敏捷,竟還熟通論語。雖然這論語,是士族和寒門子弟,在初習之時便會必修的功課。但他這兩句,分別出自《論語·裏仁》、《論語·子路》,巧妙的融在一起,正合此時之景,恰恰的勾勒出了一個德行有虧,而屍服居位之人的尷尬。

“府君……”

“府君!”

一幹差役盡皆松了一口氣,而那縣丞又驚又急,面色更黑,戰戰兢兢的向著寬服男子深深施禮。寬服男子卻看也不看他,徑自從他身邊擦身而過,把劉濃上下左右一陣細瞧,嘖嘖贊道:“臨風之小松,雖幼卻骨傲。莫不是衛壁人,當初……”

縣丞暗一咬牙,轉身朝著府君再行一禮道:“府君,此童確實冒充士族子弟!”

朱府君被人打斷話頭,心中極是不喜,袍袖一揮,怒喝:“本府君堂中問話,豈有你說話的份,汝站一邊去,若他言之為實,汝需自服後果!”

“諾!”

張芳退在一旁,心中忐忑,渾身直抖。

縣丞與府君雖說只是一品之差,但這朱府君朱燾出自江東朱氏,是本地的頂級門閥世家,年剛及冠便是他的頂頭上司,這還只是別人跑到這石頭城來,練手攢資歷。而他雖然也姓張,可和那江東頂閥張氏,八杆子也打不到一起。在晉時,士族欲制庶族寒門,不過翻掌之間爾。

士族與庶族,天地雲壤之別矣。

朱府君眉頭輕皺,似乎正在想,剛才說到哪兒了。沉吟細思,卻怎生也想不起來,心中更怒,把那縣丞一撇,顫顫危危的慫包樣兒,果真是個德行勢孤的。再一看劉濃,但見他站在堂中,受眾人環圍捭闔而視,卻不卑不亢,沉靜大方,微風拂過葛袍,引得袍角如徐而展。

臨風欲去,真雲泥也!

他再一思及自己院中那位貴人所言,說這孩童不僅風姿脫俗,更作得一首好詩,是個才華橫溢的。

想起了自己偶得的那一題,便笑道:“縣丞說你冒充士族行兇,你說縣丞與人勾連陷害於你,我也不來論你們誰是誰非。我有一題,若你答中,不論你如今是否是士族之身,都不再追究你傷人之罪,還會將你所言之事,一查到底。可若你答不中,那便各治其罪。你可,敢答?”

辯難、清談!

劉濃心中微微一跳,但面不改色,稽首一禮道:“請府君出題!”

“好!”

真是幹脆利落,朱燾撫掌而贊,左右一陣徘徊,似在醞釀,半晌,朗聲道:“子曰:不患無位,患所未立;不患已知,求為可知也。請引老莊玄經而答。”

說著,他緩撫著手中白毛麈,斜斜的靠在了堂案之側,一雙濃眉大眼饒有興致的瞅著劉濃,嘴角則帶著盈盈笑意。既有貴人前來相助,他當然不會治劉濃的罪,不過若是能把這玉樹臨風的小郎君難上一難,又有何不可。

劉濃沉吟數十息,情不自禁的繞著堂中紋石而行,木屐踏了十八響,猛地眼睛一亮,答道:“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