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斷與波蘭流亡政府的外交關系(第2/7頁)

[145]4月14日戈培爾指示:“我們宣傳的中心近幾天將更集中於兩個題目:大西洋壁壘和布爾什維克卑鄙的屠殺。要用不斷提供新的事實向世界證明蘇聯的這一獸行。在評論中就像經常作的那樣,應當特別指出:這就是英國人和美國人信任的布爾什維克,他們似乎已經發生了變化並改變了政治信仰。這就是已經從英國人那兒得到統治和向歐洲進行布爾什維克滲透絕對權力的布爾什維克。”[146]戈培爾的目的非常明確,他不僅要用卡廷事件攻擊布爾什維克,而且還要以此“在敵人陣線裏制造巨大的分裂”。[147]這就足以引起反法西斯盟國的警覺了。這種警覺是與戰爭的結局,換句話說,是與盟國的整體利益和當時最大的政治聯系在一起的,在像卡廷事件這樣的具體問題上,特別是戰爭條件下真相一時無法弄清楚的時候,孰輕孰重是不難做出判斷的。盡管這些判斷現在看來並不準確,但在當時也只能如此。

就是憑借這些因素,蘇聯不僅變被動為主動,而且首先反戈一擊:4月25日,莫斯科照會新任波蘭駐蘇大使羅梅爾,宣布蘇聯政府中斷與波蘭政府的外交關系。照會除了指出,波蘭政府的一系列舉動不能不讓人懷疑它與德國政府之間“在進行敵視蘇聯的運動中有接觸和勾結”,而且還把此事與蘇波邊界問題掛上鉤,認為波蘭流亡政府是要借此“對蘇聯政府施加壓力,以迫使它作出損害蘇維埃烏克蘭、蘇維埃白俄羅斯和蘇維埃立陶宛利益的領土讓步。”[148]這就表明,蘇聯已經看到,在與流亡政府不能進行軍事合作之後,也不可能跟它解決邊界問題了。

在蘇聯與波蘭流亡政府保持外交——其中包括軍事合作關系——的33個月中,蘇聯曾試圖解決“波蘭問題”,包括確定蘇波邊界、解決未來波蘭領土問題,以及建立蘇波軍事聯盟對德作戰等。但最終上述問題都未能徹底解決。可以說,蘇聯的嘗試是失敗的。究其原因,其一,是大環境並不十分有利。這個時期正是蘇聯在整個戰爭中最艱難的時期,蘇聯當時所處的危險境地,使它不可能把戰後的政治安排問題放在首位。而軍事上的不利局面,也使它在談判中至少是在蘇波邊界問題上,並不像以後那樣處於強有力的地位。蘇聯提出的某些設想,如讓戰後的波蘭“向西移”等,也因德國法西斯風頭正勁,而在現實性上打了折扣。其二,“波蘭問題”既然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國際問題,因此國際社會,首先是反法西斯同盟國大國,在這個問題上的立場至關重要。蘇聯在戰爭初期非常需要英美的支援——從提供武器裝備到開辟第二戰場,這就增加了英美兩國在解決“波蘭問題”上的分量。無論是在蘇波邊界問題上,還是在安德爾斯軍隊撤出問題上,英美兩國都沒有支持蘇聯的立場,相反,它們借助某些問題向蘇聯施加壓力。[149]在解決“波蘭問題”上,缺少了主要盟國的認可與合作,是難以辦到的,更不用說它們的掣肘和反對了。其三,波蘭流亡政府無論是在邊界問題上,還是在蘇聯境內的軍隊問題上,立場堅定,態度頑強。這固然有西方大國背後支持的因素,但也應看到,從它的立場上看,兩個問題都是關系到國家利益的重大問題。一則,作為一個由四黨聯合組成的政府,取得一致意見並不容易;二則,在這樣的問題上作出讓步,將要承擔巨大的政治風險,直至斷送整個政府的政治前途。同時,歷史上俄國對波蘭的影響,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後蘇聯的一系列做法,也確有傷害波蘭民族感情的地方,這對流亡政府的決策也會產生一定作用。

盡管蘇聯解決“波蘭問題”的努力並未取得有益的結果,但這段經歷對它來說也並非全無意義。它至少體會到,有一個對蘇聯友好的政府,對按蘇聯的意願解決“波蘭問題”多麽重要。經過一段時間的“檢驗”,蘇聯領導人更加相信,波蘭流亡政府雖然可以與蘇聯恢復外交關系,可以締結軍事合作協定,也可以聯合簽署友好互助宣言,但從骨子裏還是波蘭地主資產階級的政權,維護的仍然是戰前波蘭政權所維護的統治階級的利益,執行的對蘇政策也自然難有根本的改變。“兩個敵人”的口號雖然不再公開宣傳,實際上並沒有徹底放棄。那些曾經積極推行反蘇政策的人仍然在流亡政府中占據高位要職,在流亡政府的活動中發揮著重要影響。這樣,對蘇聯來說,解決“波蘭問題”的幾個基本要素逐漸清晰了:蘇波兩國的武裝力量要共同對德作戰,贏得戰爭的勝利,這是解決“波蘭問題”的基本前提和奠定戰時與戰後蘇波對德同盟的基石;未來波蘭邊界的確定首先要保證蘇聯的安全利益,同時波蘭的領土可以考慮用從德國收歸部分領土的方法向西擴展,這是解決波蘭邊界領土問題的最佳方案;波蘭必須要有一個對蘇友好的政府,這是解決“波蘭問題”的關鍵,也是建立蘇聯概念中的民主、獨立新波蘭的必備條件;另外,在解決“波蘭問題”過程中,爭取反法西斯國家的合作也是必要的,這是由於“波蘭問題”本身與這場戰爭、與戰後的政治安排已經密切聯系在一起了。它不僅僅是波蘭內政問題,更是一個國際問題。